天黑时,龙卷风来了。一股龙卷风卷走了一辆汽车,造成5人死亡;另一股摧毁了圣路易和旧金山之间铁路边小镇的房屋;第三股将一辆行驶中的轿车吹翻,车主受到致命的内伤。
晚上九点时,在一座偏僻的农舍里,一位高大的黑发妇女从厨房走进客厅。她仿佛听到前面院子里有汽车声,可又认为可能是自己的幻觉。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的。
有人一脚踢开前门,冲了进来,是两个持枪的男人。两人中个子较高、年纪较大的用枪指着年轻妇女,喝道:“不许动!屋里还有人吗?”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好,你现在可以坐下,但要慢慢地,两手放在身体两侧。”
她慢慢地坐下。
闯进来的两个人都没有戴帽子,留着平头,穿着湿透的蓝色斜纹布制服。“乔尼,关上门。”年纪大些的命令道,“然后去瞧瞧,这儿是不是还有别人,她可能在撒谎。”
乔尼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小矮个,非常消瘦。他犹豫了一会儿,盯着面前的年轻女人。她长相一般,但身材极好,穿着无袖短上衣和时髦的短外裤,显得非常健壮。乔尼砰的一声关上门,用一张桌子顶住,然后开始搜索房子。
另外那个男人走到女人后面,他的年纪可能在35到50之间。他用枪口顶住女人的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凯伦。”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本能告诉她,任何惊慌的表示都对自己不利。
“谁和你住在这儿?”
“我不住在这儿,这是我父母住的。不过,他们出门去了。我是个教师……我住在镇上,我来这里为他们收拾房子,被暴风雨困住了。”
“如果你听收音机的话,你一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除了龙卷风外,我们可算是重要新闻了。”
“是的,”她说,“我知道,不过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加洛克。”他轻松地说。
“你和你的朋友昨天越狱,全国一半的警察正在追捕你们。”她懒得多说。加洛克是以谋杀罪入狱的,乔尼则是强奸罪。
越狱后,他们曾开枪打死一位司机,开走那人的车,而且在路边餐厅活活打死一位证人。新闻中称他们为“嗜血的杀人犯”。
乔尼回来报告说:“没有别人,但我发现了这个。”他拿着一张凯伦的褪色照片,那时候她是个长得并不好看的少女,她和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一起。照片中的男人穿着警察制服。
“你爸爸是警察?”加洛克问。
“是的,”她说,“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在一次追捕犯人时受了伤,以后就退休了。”
“你父母现在在哪儿?”
“得克萨斯州有一个小镇,他们下星期才回来。”
“你非常冷静,”加洛克说,“我佩服有理智、不乱叫的女人,像今天早上那个女人,我们不得不让她闭嘴……”
“没有必要尖叫,”凯伦尽可能从容地说,“反正只有你们俩听见。”
“聪明,如果暴风雨越来越大的话,你这里有躲避的地下室吗?”
“门在厨房的地板上。”
“屋里有枪吗?”加洛克继续问,“如果老人过去是警察,他一定有枪。”
“两支猎枪,一把散弹枪和两把左轮,”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都锁在楼上一个盒子里,钥匙在我父亲那里。如果你们要的话,可以砸开取走。”
“我们离开时会带走的。”
“你们真聪明,”凯伦说,“离开汽车,找个避难所。如果有龙卷风来的话,在汽车里是最危险的。”她说这些话,是要使加洛克别多想枪的事,因为有一把她没有提到,一把古老的双管猎枪,就挂在餐厅壁炉架上。
从外表看,那是一个没有用的古董,除了装饰之外,别无他用。它高高地挂着,要取下它,还得用一张椅子垫脚。但是,虽然是古董,并不是没有用。虽然它很旧,子弹却是上了膛的,性能很好。他父亲曾经说,这把老枪是救命用的,他希望永远不要用它。但是,一个当过警察的人,现在又住在偏僻的乡下,那些对他怀恨在心的人可能前来报复,所以,用这把枪以防万一。
“好,”加洛克把枪从她头上拿开,慢吞吞地说,“我们从早到晚没有吃过东西,而且我以前也没有吃过警察女儿做的饭。你进厨房,给我们做点东西,快点。”
她准备快餐时,两个男人边喝啤酒,边注意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们吃饭时,他们要她坐在餐桌对面——猎枪就在他们身后的墙上。
他们吃过饭后,凯伦收拾桌子,又拿出一些啤酒,收音机里播音员报告说,有更多的龙卷风即将袭来。
“我想,”凯伦坐回她的椅子,“你们两位都没有见过龙卷风吧?”
“没有,我没有见过。”加洛克说,“我也不想见。”
乔尼问:“你见过吗?”
“见过。”
“什么样的?”
她回忆起许多年前恐怖的下午:“它是一个黑黑的、旋转的地狱,听说龙卷风的速度快得像子弹一样,会把木片打进你的头颅中,玻璃片也会。如果你靠近窗子的话,你会被切成一条条的。”
乔尼不安地瞥了一眼餐厅的大窗子:“那么,坐在这儿很危险。我们应该像收音机里说的那样,到地下室去。”
“我读过有关龙卷风的报道,”乔尼对她说,“它们发出很大的声音。”
“是的,就像火车声。那次我听到声音时,是在空旷的乡下,我抬头一看,龙卷风正向我卷来。附近有条阴沟,我灵机一动,钻进阴沟里,我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你知道龙卷风会把人怎么样吗?它把人高高卷起,卷到高空中,等落下来时,已经不成人样了。有时候——”
“够了,”加洛克很不高兴地说,显然,谈到龙卷风使他不安,“我已经听够了。”他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屋里,这一次更缓慢、更彻底。他的目光在那支旧猎枪上停留了一下。
他问:“这里有钱吗?我们需要钱出国。”
“真遗憾。我皮包里只有几块钱,我父亲出门时,从不在家留钱。”
“你现在只知道遗憾,不过,在我们干掉你之前,你会真正感到遗憾的。”在真正动手之前,他正在用语言折磨她,而她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为什么你要伤害我呢?”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跟你们过不去,我一直照你们的吩咐做。”
“反正不能让你活下去,”加洛克说,“警方认为我们在两百英里之外的地方,如果你活着,你马上会向警方报告的。”
虽然内心非常恐惧,但她还是努力笑了笑说:“你把我吓坏了。你知道你不必杀我,加洛克,如果你不想留下我的话,你可以带我一起走。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愿意……”她停了一下,“等等。你听到那个没有?”
加洛克站起来:“听到什么?”
“住口,”乔尼打断他,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想我也听到了。”然后,他们大家都清楚地听到了,声音很远,不过在逐渐逼近。
是一列渐渐驶近的火车的声音……
凯伦站起来,说:“我不了解你们,不过,趁着还有时间,我要进那个地下室!”她向前迈出一步,但是乔尼抢在她前面冲出去。加洛克犹豫了一下,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于是他也紧跟在乔尼的后面。
当他们跳向厨房地板门时,凯伦爬上椅子,从架子上取下猎枪,跳下来,身体靠在墙上,高举猎枪,搁在肩上瞄准。当加洛克抬起头,伸手掏枪时,她扣动了扳机,然后又是一枪。
黎明时分,凯伦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加洛克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他当场被打死。乔尼受了重伤,但死不了。
一位警察站在凯伦身边,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论多么公正,杀人总是很可怕的。但是,你别无选择。如果你不杀了他们。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选择。”
“说到底,不是你非常幸运,就是他们太粗心大意,让你拿到了枪。”
“哦,那个啊,”她淡淡地一笑,“那时候,他们正要进入地下室躲避龙卷风,我曾经告诉他们,龙卷风听起来就像是一列急驶的火车。”她的目光落到山的那边,也就是圣路易和旧金山的铁路主干线。“所以,当火车像平常一样,在十点前高速驶过时,我骗他们说,龙卷风就要来了。”
(郑晓枫摘自《青年博览》2009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