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女孩的彩色生活

“bluebaby(蓝色宝贝)”,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网名。但在我国正在潜伏暗藏的黑客网络里,却是一个令诸多黑客高手闻风胆寒的名字。她叫萧凌然,北京人,22岁,现供职于国家计算机与网络安全监测控制中心。  黑客狙击手也是一种黑客。她说,她的网名普普通通,她的工作也是普普通通,她只是每天注视国内1400万部连接在电话线上的计算机以及这些计算机之间流动的以亿万计的庞大信息,寻找、追逐和杀灭那些危险信息:炸弹邮件,恶意程序、五花八门的病毒……
  如此而已!
  她说:一点都不好玩,真是的!
  她说:哪一天没了互联网就好了。
  
  跑在瑞典森林里的中国小姑娘
  
  凌然出生在瑞典的艾斯哥城(Asgard),当时爸爸是从北京公派的留学生,妈妈则是上海招商局驻瑞典办事处的职员。  从很小的时候,凌然自己背着小书包,早上跑步穿过森林,大概1公里的路程,到高速公路上等校车。每天下午、当夕阳把森林染得一片金黄通红的时候,凌然又背着小书包,从高速公路跑回家里。书包里其实没有书,是作午餐的一个汉堡和一瓶牛奶。
  凌然家有七八户邻居,每家都有草坪和花园。浇灌的时候,需要把水龙引到二百多米远的河流里,比较费劲。在凌然11岁那年,她想实施一个引水工程,自己利用课余的时间,用一把小铲子,挖出一条通道,把河流的水引到家门口一处洼地里,整整耗费了两个多月。
  这件事引发了很重要的结果:按照瑞典法律规定,这项小小的水利工程如果在三个月内没有其他邻居提出异议,那么凌然将享有自然专利权。当然,凌然并没有申请由镇议会授予的专利证书,而她的辛苦得到了邻居的一致称赞。这时候正好遇上她要过生日。于是大家集资送给凌然一台80386型的电脑作为生日礼物,也作为使用她的水利工程的专利费。
  这件事情对凌然的一生都有重要意义,因为,她上网了。
  
  职业狙击手起了个名字,叫蓝色宝贝
  
  这台电脑在现在看来是非常可怜的:4兆内存,8色单显,硬盘则不足半G。就拿显示来说,这台电脑只能辨别8种顔色,而现在,最普通的电脑在理论上也能够辨别3000万种以上的色彩。但在当时,这台电脑已经是非常高档非常奢侈的了。
  11岁的小凌然在电脑上显示出了惊人的天赋。1990年5月,Microsoft推出Windows3.0,6月初,小凌然就使用上了这项当时最为先进的操作系统。她感觉到使用起来很不方便、自己对源程序进行了一些修改,使之更加快捷直观,并且把这项小小的改革推荐给了其他朋友。当时小凌然的爸爸从事知识产权法律的研究,而在瑞典,对知识产权看得非常重,为了避免出现法律纠纷,曾经专门就这件事向微软瑞典公司咨询。微软的技术人员非常感兴趣,专门来看看她修改的程序,结果大吃—惊。
  微软瑞典公司提出了这样的条件:由公司提供全额奖学金送小凌然到美国公司总部,一边读书一边开发软件。所有的条件都会是最好的。爸爸妈妈征求凌然的意见,凌然说:“我要读书。”
  微软的技术人员说:“我们董事长就是哈佛大学退学的,现在拥有20亿美元资产。”凌然困惑地问:“他真的是退学的吗?”
  回答是肯定的。凌然想了想,撇着嘴说:“唉,他就爱胡闹。”
  关于从小要好好读书的问题,凌然接受的教育与国内是一样的.她固执地认为那个哈佛大学的清瘦青年是个胡闹的人——竟然退学了。
  后来Microsoft公司购买了她的修改程序。以后的windows3.1中,就吸收了她的这些程序的重要概念。  1991年9月,凌然的爸爸奉调回国,凌然跟着妈妈生活。1993年,妈妈又调到了摩洛哥中国领事馆工作,偌大的房子,就剩下了凌然一个人。当记者问她一个人生活怕不怕时,她哼了一声,说:“我连老鼠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1993年,凌然读完预科,考入了瑞典皇家教育学院,攻读经济学。计算机已经在她的生活里占据了很大的空间,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把计算机当做自己的职业。至于为什么要报考经济学,她的回答是:“招生目录第一条写着‘经济学’,我顺手就写上啦。”
  1994年4月,愚人节那天,凌然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来自阿根廷的电子邮件,是一首beatles的歌曲,她打开之后,却是一封带有病毒的扩散程序。凌然觉察之后,实施了一些补救措施,但已经来不及了。在短短的几分钟里,病毒侵入计算机各个角落,对所能发现的每个程序都进行了无一例外的肆意攻击。
  几近瘫痪的计算机傻傻地看着哇哇大哭的凌然,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凌然抹干眼泪,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她坐在计算机旁边,开始研究对方发过来的病毒程序,越研究越有兴趣。后来她把这件事写信告诉妈妈说:“我研究了整整一个晚上,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重要了。”
  什么问题呢?凌然说:“原来病毒程序也是人写出来的!”
  凌然的意思是说,自然界的疾病太复杂了,那是天意,但病毒程序既然是人写出来的,那么人肯定也能写出破解的办法。
  一个星期之后,凌然给对方发了一封邮件,她不仅把病毒的源程序找了出来,而且把修复程序也发了过去。打个比方说,她不仅把疾病的病理搞清楚了,还好心好意地把药方送给了对方。
  后来凌然和这位网上的对手成了莫逆之交。对方是一个比凌然更年轻的小女孩,当时只有13岁,对手常常发一些病毒程序过来,凌然则费尽心思将其破解,把杀毒程序还给对方。两个人玩得兴致盎然。凌然使用的网名是“babyblue”,就是淡蓝色的意思。对方提议说,不如倒过来,叫“bluebaby”罢了。凌然接受了提议,网名改为现在的“蓝色宝贝(bluebaby)”。
  曾有一次,凌然问对方:“你干吗老是研究这些呀?”对方回答:“我想做个网络职业杀手。”凌然高兴地说:“那我就做职业狙击手吧。”这个当时只有13岁的小女孩,叫做希格玛。两午后,她单枪匹马入侵美国国防部计算机核心网络,引起五角大楼的恐慌,此举使15岁的希格玛在网络业界一夜扬名立万。再后来,希格玛更是横行霸道,飞扬跋扈,在阿根廷组建了她的黑客帝国,她将总统、副总统、国防部长,副部长等等职务一肩担当,成为令全球业界为之头疼的小孩大人物。连美国FBI都恨不得全球通缉她。
  凌然说:“她呀,太好闹了!真是的。”
  
  “你给我200万,不把我愁死才怪呢!”
  
  1995年8月,凌然读完学士学位(作者注:瑞典学制,私立学院本科两年),回国了。凌然说,从小在国内长大的人对祖国这两个字的感受可能不那么强烈,但对长年在国外生活的人来说,祖国,那可真是家的感觉啊。一下飞机,看着周围的人,她说:“个个都像亲人!恨不得上去跟每个人都亲一口。”
  后来,凌然在中关村一家杀毒软件公司找了份工作,但都是一些事务性的琐事。大家做梦都想不到身边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竟然是个世界闻名的“职业狙击手”。
  1996年初,代号为“redsweet(红色情人)”的病毒突然袭击了我国的公众计算机网络,国家调集大批专家紧急备战,尤其要确保国家部委机关的计算机不能出问题;凌然的爸爸想起女儿在这方面有些专长,向单位领导推荐说,可以让凌然试试。
  凌然在电脑旁边的娴熟自若给爸爸大大地增添了光彩。病毒很快就被清除了。大家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快?”凌然说:“唉,又是她。一个阿根廷朋友,她净爱闹,劝她多少回了,也不听。”
  大家听得面面相觑。
  过了两个多月,国家计算机网络安全监测中心正式将凌然调进的时候,那家软件公司这才如梦初醒。
  经理对她说:“如果不是老天爷瞎了眼,就是我瞎了眼了。”
  凌然说:“你的眼好好的呢。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怪?”
  凌然已经为国家网络安全忠诚服务了整整三年多了,果然实现了她要做一个职业狙击手的梦想。当然,除了希格玛之外,她的对手更多了,分布在全世界各地,病毒的花样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猝不及防。凌然感到有点吃力了。1998年,她在美国俄勒冈计算机学院进修了半年,潜心研究反病毒技术。
  Bluebaby在业界有着相当的名望。但很少有人知道竟然是个20岁的小女孩。当凌然结束学业的时候,诸多跨国公司竭力挽留,用尽千方百计,有的竟然提出200万美元年薪、每年两个月带薪休假等等条件。
  对方说:“美国总统的年薪也不过25万美元。”
  凌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0美元的钞票,说:“你看,这是我爸爸三个月前给我的,我现在都没花完。你给我200万,不把我愁死才怪呢!”
  
  在北京,总是不停地迷路
  
  2000年10月,因为在监测中心的得力工作,21岁的凌然成为监测中心最年轻的副处级研究员。
  在一本关于描述计算机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美好前景的书里,把未来人类的生存称为“数字化生存”。比如,要去咖啡馆,先在网上订个座位,要想看书,就到网上下载一本,打印出来看就是了,想看哪部分就打印哪一部分,要旅行,先把沿途的宾馆在网上订好了,等等。凌然觉得不以为然,她说:“干脆也不用这样,就把咖啡也订好,在网上传过来算了,也不用打印什么书稿,直接下载作家软件,自己一操作,就写出小说来算了。也不用旅行,就在网上浏览一些沿途的风光就行了。如此推算下去,一个人会了电脑之后,用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一辈子的事,然后就不用活了。”
  凌然给自己定了几个“数字化抵抗”的规则:
  1.每个星期坚持给朋友或者亲人写一封亲笔书信。
  2.不在网上聊天,如果有痛苦和快乐,就打电话给朋友。
  3.如果没有朋友,就养条小狗。
  4.每天10点之前睡觉。
  5.如果睡不着,就看国产电影。
  6.每个星期至少看见5个黎明。
  7.即便再忙,也要半年安排一次长途旅行。
  8,永远拒绝手提电脑。
  凌然说到做到,身体力行“数字化抵抗”的悲壮之举。
  如果有一天,你在北京的大街上碰见一个这样的女孩,她右手举着卡通画册,左手拎着一支哥登哈根的冰糕,上身雪白衬衣,一条淡蓝色牛仔,清清爽爽,张大了好奇的大眼睛,如果她也看见了你,她的第一句话一定是:“您好。您知道某某地方在哪里吗?”
  在北京的街头迷路是凌然的一个特点。她总是不停地迷路,不停地问人,然后不停地继续迷路。你听她说话那么温柔,那么调皮,那么可爱,打死也没法相信眼前的小姑娘竟然是网络界的著名“职业狙击手”。
  今年22岁的凌然还没有男朋友。凌然说,她要找一个建筑师,这个建筑师可以为她建造一个小水晶阁楼,她就躺在里面,什么头脑也不用使。她说,她在爱情上绝对是个古典主义者,这个男孩必须让她一眼看去就怦然心动,让她心魂动摇,然后铭心刻骨。记者问:“铭心刻骨之后呢?”
  凌然想了想说:“之后当然是天长地久啊。铭心刻骨和天长地久我都要。” 。
  凌然说,她一辈子只想做一件事:和一个人相爱到白头。
  记者问:“你怎么看网恋的问题?”
  凌然说:“我才不让网络玷污我的爱情呢。”
  凌然要求自己每个星期至少要看到5次黎明。黎明时分,她拉开窗帘,一道道笔直的淡淡的光芒侵入温暖的房间,一阵清新的空气溢满胸腔,她感到,生命,那些蕴涵在身体内的力量经过一夜的沉睡,又复苏了。
  凌然说,她希望自己的生命、生活和爱情都能够像nsyspring的情景。
  记者问:Dayspring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凌然想了想,说:“时时清新,时时感动。没有黑客,也没有网络。”
  记者又问:“前段时间Microsoft总裁比尔·盖茨在中国深圳发表关于数字化未来的演讲你怎么看?”  “什么数字化未来?”她想了想,不以为然地说,“比尔就爱瞎说!”
  (李琛摘自《女报》2001年第6期)
(作者:邢 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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