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安：向世界陈述中国

2001年2月20日，国际奥委会评估团开始对2008年奥运会的申办城市之一——北京进行评估考察工作，一时间，有关评估团此行的种种新闻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第二天，一条更富有人情味的新闻出现了：就在国际奥委会评估团主席维尔布鲁根到达北京的当天，作为中国申奥陈述人之一的王生安竟喜得贵子，维尔布鲁根得知这一消息后，兴致勃勃地给这个“申奥小天使”起了个英文名字：Bob(BeiJing Olympics Bid)。
　　孩子的到来拉近了北京奥申委与评估团的距离，而从美国专程赶回中国支持北京申奥的王生安也成了新闻。
　　送走国际奥委会评估团，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办公室里，王生安接受记者采访时还忍不住一脸兴奋地说：“儿子的出世不仅给我带来了一连串的惊喜，也为我们申奥带来了好运。”
　　美国医生拉着他的手不可理解地劝他：“100个人中没有一个会回国的，谁不想孩子出生后有美国国籍。”
　　德高望重的中国奥委会名誉主席何振梁高兴地握住他的手说：“就是你了！”
　　身着警服的王生安与几天前在陈述台上一样，显得格外精神和英武。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外语系，他是个言谈幽默、风度翩翩的副教授。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有过一段国家一级运动员的经历。1988年，在东北师范大学外语系修完英美文学硕士后，他进入了吉林省体工队，成了一名800米跑运动员，因成绩不错还曾被调到国家集训队。他也因此而成为全国第一个从学校跨到专业队、从研究生成为专业运动员的“双跨生”。直到一年半以后，他才进入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成为一名外语教师。
　　王生安与“第一”总是很有缘。1999年，他原本是以高级访问学者的身份被公派赴美国约翰杰刑事司法学院留学的，结果到了美国之后，系主任一眼看中了他，建议他攻读中国第一个刑事司法博士。这对于王生安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中国在此领域从未有过博士生。王生安留了下来。2000年4月，同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妻子刘萍也到了美国照顾他。
　　就在这个时候，为了迎接2001年国际奥委会评估团来北京考察，北京奥申委紧张地准备拟定申办报告，并将在全国范围内遴选出申办报告17个主题的陈述人。在申办报告中，“安全保卫”这一主题对申奥成功与否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负责这一主题的公安部在国内经过层层选拔，一直找不到最合适的人选，最后想到了在国外的王生安。作为英语专业出身、又有着留学的背景，王生安在英语造诣上有着别人无法具备的优势。而且他做过运动员，体育成绩和外在形象也非常合适。事实上，公安部看中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王生安有着大量的外事活动经历，在美国虽然时间不长，可他在华人圈中已经是小有名气了——1999年至2000年，他被评为国家十佳公费留学人员；2000年9月，江泽民主席出席在美国举办的千年首脑大会时，王生安作为全美学者代表受到接见；他在国际刑警大会等多项重大国际活动中担任过翻译和工作人员；在向美国介绍中国文化的“走近中国”大型展览上，他负责过接待工作。王生安说，“没回国之前，我已经在向全世界展示中国人的风采了”。
　　王生安对于自己能人选感到非常意外，也很兴奋：“能成为陈述人，为北京申办奥运作出贡献，这同我读博士一样、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说到这个选择，王生安至今都不觉得有什么后悔。那个时候，妻子已怀有6个月的身孕，而他的博士学位才刚刚开始一年就不得不中断。
　　决定带妻子一起回国时，王生安去医院给妻子办理转院手续，医生警告他们长途旅行很有可能导致流产，建议他们在美国生孩子，而且觉得非常可惜，拉着王生安的手不可理解地说：“100个人中没有一个会回国的，谁不想孩子出生后有美国国籍。”
　　“我压根就没把美国公民特当一回事，即使孩子生在美国了，在18岁取舍的时候，我还会给他选择中国国籍。而且，妻子和我一起回去，我也好照顾她。”王生安说。
　　事实上王生安压根就没时间照顾妻子。11月25日晚上，夫妻俩赶回北京，第二天一大早，王生安就到北京奥申委参加面试。当时心里还有些担心，害怕面试失败，于是就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短短5分钟陈述，他流利地介绍了自己的大致情况和优势，有留学背景、有外交经验、英语流利等等。面试主考官、德高望重的中国奥委会名誉主席何振梁当时就高兴地站起来，握着他的手说：“就是你了！”两个小时后，全体成员直接去怀柔县，在那里全封闭地呆了一个星期，起草申办报告。
　　王生安：“在表达方面我几乎是千锤百炼了。”
　　国际奥委会评估团主席维尔布鲁根：“王先生今天空了有三个星的中国新式警服，非常漂亮，我们都喜欢你。”
　　王生安既是“安全保卫”这一主题的陈述人，也参与了申办报告的起草工作。他说，这个主题的素材是公安部、北京市公安局的有关专家提供的，他们有过亚运会等大型活动的保安经验，虽然奥运会没办过，但可以参考国内经验、借鉴国外的做法。国际奥委会对起草申办报告和陈述报告都有要求，必须回答17个问题。王生安凭借在美国学到的安全管理知识和国内外有关专家的辅导，加上北京奥申委的意见，综合起来形成报告。
　　“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王生安反复强调这一点。他尤其难忘北京市公安局杨文忠副局长对他的支持。由于在美国学习的是国外的安全管理，王生安对国内的操作手段了解得不够全面，国际奥委会评估团到来前一周，杨局长先后组织了30几位亚运会期间与安全有关的公安各业务处处长、老公安、安全专家，分三次对他进行填鸭式的辅导，一个一个回答他提出的问题。王生安感到自己获益匪浅，“我们的申奥陈述工作取得这么好的成绩，离不开幕后许多人作出的巨大贡献。”就连王生安在美国的教授也帮了不少忙。申办报告和陈述报告都要求用英语阐述，一个星期内要将反复修改后的中文原稿用英文准确翻译出来。教授专门跑到中国，指导王生安按照国际上起草安全报告的模式和惯例来写，一个词一个词地推敲报告中的语句，反反复复十几遍，改得非常详细。
　　陈述报告的背后有一本厚厚的支撑报告，就如同论文，其中的每一句话都要有数字支撑。北京市公安局、公安部和奥申委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支撑报告编写组。在答辩之前，王生安和专家们还准备了80道题的题库，自己给自己找问题，请中外专家提问题，设想了评估团成员有可能要提及的所有问题，内容涉及到安全保卫的方方面面，然后再翻译成英文。结果在陈述时，评估团委员所提的17个问题，这80道题几乎都涵盖了，比如北京市的消防状况、中国公安的管理体制、奥运村的安全保卫工作、北京的整体社会治安等等。
　　在表达方面我几乎是千锤百炼了，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纠正，笑到什么程度、眼神到什么程度、举几次手等等，都对着镜子练，所有的朋友都来做观众，差不多练了上千次；我儿子都听腻了，要不怎么回长春去了?后来听我申奥挺不容易的，就提前出世了。说到这王生安还不忘打趣。
　　在所有陈述人中，只有王生安一个人穿着制服做陈述报告。“穿制服本身很冒险，在上去之前也是一半人支持一半人反对。因为中国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在国际讲台上穿制服并用英语发言的，都是穿西装。”“首先我考虑到中国警服的颜色去年刚刚与国际接轨，这正是向世界展示中国新警服的好机会，如果不穿制服，我的公安的身份不明显。其次我想用穿制服加深评估团对中国警察的印象，在话里话外，我始终强调自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警察，让他们看到中国警察的素质很好，对安全问题放心。”
　　结果证明穿制服的效果非常好，在王生安的陈述报告开始之前，评估团主席维尔布鲁根对他说：“王先生今天穿了有三个星的中国新式警服，非常漂亮，我们都喜欢你。”
　　回想整个陈述工作，其间的过程很不容易。但王生安和其他陈述人的表现还是赢得了维尔布鲁根的称赞，他说中国申奥陈述人的英语表达都非常好，令他有些没想到，而且陈述人对所陈述的专业都非常熟悉，这一点很重要，陈述的风格、风度很得体，能代表中国的形象。尤其是在陈述中运用的科技手段，比如卫星会议系统、等离子超薄显示屏、室内的装修等等，都体现了北京“科技奥运、绿色奥运、人文奥运”的理念。维尔布鲁根说，中国的申奥陈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维尔布鲁根：“如果北京有初会主办2008年奥运会，我愿意邀请航儿子乘参加开幕式。”
　　王生安给儿子起名叫王申成，希望北京申奥成功。
　　为了让丈夫心无旁骛地工作，怀孕8个月时，刘萍决定回长春父母身边生孩子，那一天，王生安没时间送她，她一个人上了火车。由于怀孕期间从美国回到中国环境变化太大，孩子提前5个星期早产了。
　　2月20日早上，国际奥委会评估团全体成员抵达北京，对北京的考察即将开始。王生安正在对陈述材料做最后的演练，长春的朋友突然打来电话说刘萍住院了，一听是早产，王生安紧张得不得了。
　　孩子刚出生时只有2．3公斤，全身憋得发紫，肺部又有些感染，上气不接下气，直接被放进了保育箱里护理，刘萍一个星期都没见孩子。朋友们在电话里瞒着王生安：“孩子很好，大眼睛，长得像你，只是太小了，进了保育箱。”要知道情况这么严重，王生安根本做不成报告了。
　　“当时心里特着急，真想回去陪在爱人身边，可这边评估才刚刚开始。”王生安特别感谢他的一位朋友，“因为他全力以赴照顾我爱人，我才能在这边安心做陈述。”
　　王生安说的这位朋友在长春铁路公安乘警大队工作，为了照顾他爱人，把工作放在了一边，跟单位请了假，安排下面的干警家属每天四个人照顾刘萍。他对王生安说：“没事，你回来也没用。你全力以赴申奥，申奥工作搞好了就是给我们争了光。”
　　王生安说，他与“28”这个数字特别有缘。“28是个吉利的数字，儿子出生的日子是阴历一月二十八，悉尼奥运会中国选手夺得了28块金牌，北京在申办2008年奥运会，我从美国回来买的手机，号码尾数也是28。”
　　2月21日，在北京奥申委主办的《申奥每日快讯》上，一条“申奥陈述人喜当爸爸”的小消息引起了评估：团主席维尔布鲁根的注意。当天中午吃饭时，维尔布鲁根找到王生安向他表示祝贺，然后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听说还没来得及取名字，维尔布鲁根建议：“你的孩子是在美国怀孕的，为何不叫Bob呢？”王生安当时就决定用这个名字。
　　2月24日，北京奥申委向国际奥委会评估团作陈述报告的最后一天。王生安在这一天作“安全保卫”主题的陈述。当他穿着笔挺的新式警服走上讲台时，维尔布鲁根打破了以往的惯例，首先开口对王生安说：“得知你刚刚喜得贵子，我向你表示祝贺。你风尘仆仆地从美国赶回来，顾不上照顾生孩子的太太就投身到申奥活动中，令我们非常感动。我代表奥委会评估团感谢你个人对奥林匹克运动作出的贡献和热情支持。”
　　午饭时间；维尔布鲁根托王生安送给小Bob一张贺卡：“Bob，希望我们能在2008年相见，祝你好运、健康、前程似锦，和你伟大的父母亲一样有着幸福的生活。”王生安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说：“我希望是在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开幕式上相见。”维尔布鲁根说：“我希望这样，你得救你儿子学英语。如果北京有机会主办2008年奥运会，我愿意邀请你儿子来参加开幕式。”
　　王生安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的儿子不仅帮了我，也帮了我们北京奥申委。好像他在说，北京申奥，还有我一个呢。”王生安夫妇俩给孩子起的中文名字叫王申成——希望北京申办奥运成功。
　　(周灵涛摘自《中国青年》2001年第7期)
（作者：欧阳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