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想到,德国最大的产业是社会救助产业——从业人员200万,相当于德国汽车业、建筑业、采矿业、钢铁业、渔业、飞机制造业及能源行业的从业人员数量总和。
荒诞的“失业经济”
德国统一初期,民主德国地区失业问题严重,德国政府成立了许多就业机构,帮助失业者找工作。多年以后,统一带来的失业问题早已不复存在,但众多就业机构却延续下来,并创造出一种独特的“失业经济”——靠帮助失业者找工作,甚至人为创造出只为解决失业问题而存在的工作岗位,以获得来自政府的补贴。
一个失业者,先是被就业公司指派了一个工作:观察一种受保护鸟类。4个人一组,只是观察,其他什么都不干。
失业者觉得这比待在家里还无聊,于是公司给他换了个工作:在图书馆里抄写一本关于腓特烈大帝的书。他拒绝之后,又被安排到一间办公室里。8个月之内,他的工作内容是:接了两个电话、取了几次邮件、把车开去加油两次。这样他还被称赞工作勤奋。
又例如,在一个属于红十字会的衣物申领点,28个妇女被就业公司分配到这里。她们的工作是清洗、缝补、归类人们捐赠来的衣物,但几乎没人来申领这些衣物。
一个月后,卡车送来下一批捐赠衣物,同时把上一批整理好的衣物拉走,处理成碎布卖掉。28個妇女工作的唯一意义,就是让红十字会因为解决了就业问题,而从政府那里得到补贴。
一方面,很多失业者因为救济金足够生活而拒绝工作;另一方面,就业机构也更需要失业者。毕竟如果失业者大量消失,他们就将失去员工,补贴也随之减少。
批量制造“残疾人”
卫生专家惊讶地发现,按照统计数据,1994年至2010年,德国的残疾人数量增长了一倍。
德国人的身体当然没有退化,只不过,符合残疾人定义的人大幅增加了。许许多多的健康人被救助机构鉴定为残疾人,目的当然人所共知。
救助机构针对儿童的工作尤其惊人。他们主要和下层社会家庭的孩子打交道,并非常乐于在这些孩子中发现残疾人和学习障碍者。这可是“优质客户”。
儿童在学习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一些问题和困难。事实上,经过学校、家长、孩子的共同努力,绝大多数问题和困难都会消失或解决。但很多贫困家庭却会选择放弃,允许救助机构从此把孩子归为残疾人或学习障碍者。
这样做的结果是,救助机构得到一个长期客户,孩子却被贴上终身的标签。他们将很难进入正常学校接受教育——救助机构开设的特殊学校在等着他们。成年后,他们也很难进入正常的劳动力市场。
一个深受此害的人将这些救助机构怒斥为“慈善黑手党”。
在工作人员对市场的努力开拓下,救助机构的收入节节攀升。按规定,这些钱不能流入私人腰包,只能继续用于救助业。
于是,面对花不完的钱,救助机构年年都要兴建大楼,购置新设备,招聘更多的人员。更多的人加入救助业,努力工作,然后去发现、培育更多的救助对象,从政府那里得到更多的补贴,然后再兴建更多的大楼,招聘更多的人员。
救助产业一片兴旺。按就业人数计算,德国救助产业在过去15年的发展速度,是德国整体经济发展速度的7倍。
难民是不可多得的好题材
在这个背景下,看德国的难民问题,就会恍然大悟。
表面上看起来,德国人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制约,“愚蠢”地发善心,“鲁莽”地接收大量难民,给自己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但从德国救助机构的情况来看,真相很可能是,难民问题是不可多得的好题材,难民则是救助机构的“优质客户”。
各家救助机构争先恐后地紧紧抓住难民这个不容浪费的好题材,精耕细作,深入开发,实现道义和资金的双丰收。默克尔政府无力对抗,只能顺应潮流。而且,别看难民按月从德国政府那里领取丰厚的补贴,但大头真正落入谁的手里,答案不言自明。
但是即使大家都知道福利制度弊端严重,这个问题也不可能解决。
直接从业人员200万,加上家属和上下游产业,德国至少有数百万乃至上千万人直接或间接靠福利制度谋生赚钱。他们可不是软弱涣散的救助对象,他们是作为社会中坚力量的中产阶级和上层社会——都有投票权,有能力且有意愿影响政策。
投票制度下,这种人数上的优势,足以确保任何试图削减福利制度的政策都难以通过,任何想要和救助产业为难的政治家都会很快下台。
政客在政府和救助机构之间“周旋”,名利双收。内政部长卸任后,转而担任红十字会主席;议会党团主席下台后,成为工人慈善联合会主席。一位资深议员,先是出任家庭委员会主席,之后离开议会,在福利机构中专门负责政治方面的工作。过了几年,机会合适,又回到议会重新成为议员。
直接在社会救助企业中兼任高层职位的议员,占议员总数的35%,比例比执政党还要高。
所以,救助业不但是德国规模最大的行业,还是政治和社会影响力最大的行业。德国上下根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越来越大。
错误的公共政策如果基于人们的愚蠢,虽然可能造成很大损失,但毕竟还有希望。人是会学习的动物,当他们不再愚蠢时,那些错误就会被调整和改正。
可是,如果错误的公共政策建立在人们精明的算计上,那就真的是无计可施、束手无策了。人们越善于学习,越精明、越能干,这些错误就越坚固、越难以撼动。
历史上很多盛极一时的文明的衰落,其实都源于此。
(杨子江摘自《炎黄世界》2016年11月,黎 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