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另一面

  普京一般起得很晚,一天从简单的早餐开始。餐桌上常有松软的干酪、煎蛋卷,偶尔有麦片粥,他还喜欢鹌鹑蛋和果汁。成箱的食材定期从东正教主教基里尔的大农场运来,以确保食物新鲜。
  饭后,他会喝上一杯咖啡。他的“朝臣”们已经被传召,但普京会花一两个小时游泳,他很享受在水中独处的时光。助理说,他喜欢在这里思考国家大事。
  他习惯工作到深夜,只会在头脑清醒的时间传召“大臣”。此时,他们在会议室里谈笑风生,而普京往往姗姗来迟。他们说,等待三四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普京在健身房里消磨时间,同时观看俄罗斯滚动新闻。相比起骑自行车,他更喜欢举哑铃。
  大汗淋漓过后,他有时会看看书。他最爱读历史书:恐怖的伊凡(伊凡四世)、叶卡捷琳娜二世和彼得大帝。有传言称,普京也会读小说,包括惊悚小说和科幻小说,他的幕僚称传言非实。然后是沐浴更衣,他花很多时间沉浸在热水浴和冷水浴中。他只穿量身定制的西装,系颜色阴沉的领带。
  接下来,就是办公时间了。首先是阅读工作简报,这通常会在厚重的书桌前进行。办公室里没有电子屏幕,普京只会用最安全的技术:红色文件夹、纸质文件,还有苏联战时使用的固定电话。
  除此之外,还有新闻简报。例如《共青团真理报》和《莫斯科共青团报》。这些报纸的影响力最大,拥有数以百万计的读者。他们的头条、八卦专栏,乃至对最新时事的反应,无不牵动着平民的神经。
  至于最不重要的,应属外国媒体剪报。这些剪报由总统办公室和外交部收集,这些部门从不向他隐瞒任何坏消息,因为普京要知道外国媒体把他妖魔化到何种程度,一直以来,他的顾问都会给他看网上的讽刺视频——他必须知道别人是如何嘲讽他的。
  在媒体的镁光灯下,普京的生活与打猎、运动和美女联系在一起。但在圈内人看来,他的生活如此单调——毫无意义的会议、单调迂腐的总统式礼仪、循环往复的例行公事,年复一年。
  即使周末,普京依旧十分忙碌。他有时会在下午安排学习的环节,通常是学英语。老师会和他一起唱歌,帮助他学习一些高难度词汇。据说,周日有时普京会去教堂祈祷或者忏悔。幕僚称,他也许不是个无神论者,或许他确实信奉宗教,但他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像一名基督教徒。
  这些人都是圈内人,曾与他在圣彼得堡共事。他那时只是副市长,他们曾同甘共苦。如今,他们习惯称他为“老板”。但最近几年,他们给了他一个新称呼——沙皇。
  普京没有家庭生活。父母去世了,妻子在两人长期的分居之后与他离婚了。他还有两个女儿,有关她们的信息是国家机密,而且她们并不住在俄罗斯。他的绯闻不断,模特、摄影师或者美女运动员,但没有一个幕僚能够完全解释清楚这些绯闻。
  据说,普京比斯大林之后任何一位领导人都要勤政。他的专车只去两个地方——克里姆林宫和机场。他的官邸距离克里姆林宫24公里。当他去克里姆林宫上班时,军警会封路清场。他可以在25分钟之内抵达克里姆林宫,留下一个交通瘫痪的莫斯科。他不喜欢克里姆林宫,更喜欢在官邸内处理事务。
  在俄罗斯国内视察时,他手下的官员总是用些小伎俩去欺骗他。最近,在苏兹达尔,他们不愿让他见到那些容易腐烂的木质房屋,于是用柏油帆布把村舍全部盖住。他们同样不想让他见到那些工厂和军事设施,于是把所有不堪入目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普京出访前,先遣人员会提前一个月做准备。下榻的酒店被彻底检查,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和对外情报局联手确认每一个细节,比如总统下榻的房间究竟有多安全?厕所的细菌生物污染指数是多少?
  在他抵达前一周,这片外国的土地上已经成立了一个短暂的“普京内朝”,而他们下榻的酒店成了“克里姆林宫”。他们预订并封锁了200间客房,开设了特殊的总统专用电梯。普京的房间早已经被封锁,任何人不得入内。酒店的被单、床单和浴室用品全部被重新更换。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洗漱用品和密封严实的克里姆林宫特供新鲜水果。
  与此同时,所有普京需要的随身物品和服务人员会提前到达:俄罗斯的厨师、清洁工和服务生……俄罗斯卡车运来两吨的俄罗斯食材,外交团队要为不同的饮食环节与东道主谈判,哪怕普京仅仅在此地住一个晚上。
  普京不吃任何由他人提供的食物,包括被访问国的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提供的。如果出访的国家恰好以美食著称,俄罗斯大使馆会非常头疼,因为这位总统不接触任何未被克里姆林宫确定为安全的外国食物,他甚至曾在外国宴会上对不信任的食物碰都不碰。
  与人相处时,他冷静强势,仿佛是一个铜人。他似乎知道,人们会在他锐利的目光下退缩。他周围总是安静的。在永无休止的典礼号角乐中,他从一个金色房间走到另外一个金色房间。
  “大臣”们喜欢模仿普京,模仿他的手势和他的神情。他们装出对科技的蔑视,模仿普京说话的腔调,并学他的嘲讽言辞。唯一不同的是,部长们会在夜幕降临时喝酒、喧闹、谈笑。他们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中,开始慢慢放松,喋喋不休,但普京永远不会这样。
  “跟他亲密接触,你会发觉其实他乐意辞职。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其他方式统治俄罗斯,唯有用这种强势的手段。如果有一天他的统治地位动摇,一切都会土崩瓦解,他甚至会身陷囹圄,而莫斯科也会像基辅一样陷入暴乱。”
  有幕僚说,他们曾经听到过他真诚的独白。那是一个夏夜,普京坦诚地谈论起国家的命运。他问身边的人,谁才是俄罗斯史上最大的叛国贼。但他并没有等待回答,他说:“俄罗斯史上最大的罪犯,是那些把权力扔在地上,让一些歇斯底里的疯子捡起来的人,比如尼古拉二世和戈尔巴乔夫。”
  “大臣”们随之附和说,总统永远不会重蹈覆辙。

(余 娟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4年第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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