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他们一起不洗澡

沐浴是极其危险的

  法王亨利四世派使者前往财政大臣萨利公爵在巴黎的住处,邀请他出席一场会议。使者到了萨利公爵府邸,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洗澡。公爵大人准备出浴后出席会议,但使者却上前阻止,并警告他:“大人,请停下来,不要再洗了。国王陛下非常关心您的健康,倘若陛下知道您的状况,一定会移驾至此的。”听了使者的禀报及医生的建议后,亨利四世决定改在萨利府邸开会。萨利公爵收到一封短笺,要他隔天“穿着睡衣、紧身裤、拖鞋,戴着睡帽来迎接国王,以免大人因为最近洗了澡而染上风寒”。
  此事发生在17世纪。这段插曲记载在凯瑟琳·艾森堡的著作《干净:不卫生的沐浴史》里。虽然他们的行为在今天会引人侧目,然而在17世纪的欧洲,却不会有人觉得稀奇。那时人们不仅很少洗澡,大多数人还觉得沐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儿。当时的专家认为,倘若萨利公爵匆匆结束沐浴,又没有好好休养,就会存在严重的健康隐患。
  据艾森堡所述,这种厌恶洗澡的心理始于14世纪中叶黑死病爆发之时。在那之前,人们很爱洗澡,成千上万的欧洲人定期到公共澡堂报到。罗马人爱洗澡是出了名的,尽管中世纪早期这股风气一度中断,但是十字军在东方体验过大众浴池后,洗澡风潮又卷土重来了。然而当黑死病开始横行欧洲大陆,导致大量人口死亡时,有些人认为问题就出在“清洗身体”上。他们相信黑死病的病菌是经由水从皮肤上的毛孔进入人体的。于是各地的澡堂纷纷关门,艾森堡口中的“西方世界最肮脏的时期”就此开始了。

脏臭不分贵贱

  卫生专家开始宣称,疾病是通过皮肤上的毛孔传染的,应对之道则是用干掉的汗水把它们堵住,结果欧洲人变得奇臭无比。“每个人都浸泡在腐臭之中,”艾森堡说,“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有独特的汗味,有干掉的,也有新淌的汗。”带味儿的可不只是穷人,有钱有势的人也同样不顾个人卫生。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声称自己“一个月洗一次澡,不管需不需要”;而法王路易十三在七岁之前压根儿就没洗过澡。人要是脏起来,还真是不分贵贱。
  艾森堡解释说:“国王的身体是整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当时全国最好的医师要国王用汗裹覆全身来堵住毛孔,因此,国王洗澡的频率有可能比某些臣民还要低。”
  因为不洗澡,比较讲究的人就经常更换内衣来保持清洁。他们用化妆品掩盖脏脸,用香水来减少体臭。不过后面这招通常是为了少闻点别人身上的恶臭,而不是要让自己好闻一点。
  这样的局面并没有因为黑死病疫情的减弱而改变。“19世纪中叶,卫生改革人士走遍全法国,试图告诉乡下人一辈子可以多洗几次澡,”艾森堡说,“但是这些乡下人仍然觉得只要下水沐浴,自己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维多利亚女王在1837年登基时,白金汉宫里还没有浴室。即使到了1881年,德国科隆市也只有不到4%的家庭有浴室。艾森堡指出,就算有了卫浴设备,众人的态度也改变得极为缓慢:“比方说法国人早就知道有室内水管这种东西,英国却比法国早半个多世纪装配自来水管。1830年左右,有人告诉巴黎的水利工程主任,伦敦已有1/3的房子通了自来水,他却回答说,那错得离谱,铁定不管用。”

从臭气熏天到香得过头

  直到很久以后,综合了诸多因素,西方世界的人们才又开始洗澡了。随着人们对科学知识的了解,大众对于洗澡的健康疑虑逐渐消弭,同时也有人开始明了保持身体干净的好处。南丁格尔的医疗成就就与她清洗病患有关。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因伤病而死的人数减少,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艾森堡认为浪漫主义运动的意识形态有其功劳:“他们谈论自然的事物,尤其是谈到冷水,并且鼓励大家接触水。”科技也造成了一些改变:19世纪大众重新发现了室内水管的优点,引进了淋浴设备。这些进展促成了沐浴习惯的养成。
  起初,中上阶层开始重拾沐浴习惯,这造成许多人常将“贫穷”与“肮脏”联系在一起。“19世纪有些人开始洗澡后,阶级划分也随之开始,”艾森堡说,“突然间大家注意到乡下人、农夫跟工人闻起来不一样,而且他们觉得那气味不好闻。”
  时至今日,欧洲人再也不会忌讳沐浴的事情了,想怎么洗就怎么洗,一天中想洗几次就洗几次,许多人甚至开始有了“洁癖”。美国在这方面更是如此,2005年有24%的新房中建有三间以上浴室。艾森堡把现代生活中这种想要保持个人清洁卫生的欲望归因于20世纪才兴起的众多广告,因为“肥皂、体香剂、爽身粉及香水的生产厂商期望大众‘总是担心自己闻起来不那么清新可人’”。她认为这一趋势发展得过头了:“如今我们太执着于去除自然的体味,用店里买来的东西把它盖掉,我觉得这并不健康。不过在调查了28个国家之后,我发现太多事物都是物极必反的,相信如今的潮流早晚也会有消退的一天。”
  (玉巍摘自《奥秘》2014年第3期,邝飚图)

(作者:南木 来源:读者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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