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7日,“维基解密”网站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在英国伦敦自首后被捕,这距离国际刑警对他发出全球红色通缉令仅有7天之隔,通缉令上的罪名是“强奸和性犯罪”。大名鼎鼎的国际刑警组织竟然出动去抓一个强奸犯,这几乎是本世纪最大的国际笑话。怪不得有香港网友看过这则新闻后在论坛中问:“阿桑奇到底是强奸了英国女王还是美国总统奥巴马,要搞到国际刑警来抓他?”有人回答说,国际刑警通缉阿桑奇并不是因为他强奸了某个女人,而是因为他“强奸了美国作为正义国家的形象”。
阿桑奇的职业身份很难定位,是记者,还是黑客?两种职业他都曾做过,他或许是记者中黑客技术最高的,也或许是黑客里写稿子写得最好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当最低级的黑客沉迷于侵入他人电脑盗取艳照用来自我享受或者与爱好者共享之时,当中级黑客还在盗取他人QQ号用来敲诈勒索之时,当高级黑客还在梦想着把ATM提款机变成自己的钱包之时,阿桑奇却在想揭发伊拉克战争的丑恶,想把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拉下台,他是一个试图改变世界政治格局的黑客。
一个有政治妄想症的黑客,是怎样炼成的?
来自童年的阴影
当国际刑警对阿桑奇发出红色全球通缉令之时,他的母亲在澳大利亚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爱我的儿子,不希望他被抓进监狱,我很难过,外界很多关于我和阿桑奇的报道都是虚假的。”外界之所以会对这对母子如此着迷,是因为阿桑奇这位“政治黑客”的很多特性都可以在他的母亲和童年生活中找到某些成因。
既然阿桑奇的母亲说媒体关于她的很多报道是虚假的,可是阿桑奇自己总不会说谎吧?1997年,阿桑奇与作家苏莱特·德莱弗斯合着了一本《地下》的书,用一句话概括该书的内容就是“黑客们的疯狂生活”。书中描写了几位着名的黑客(名字都是网名代号):澳大利亚第一起“电脑犯罪案”中的黑客“凤凰”;曾在美国被捕的黑客“帕尔”;还有澳大利亚黑客“曼达克斯”,而“曼达克斯”正是阿桑奇自己。
阿桑奇在书中如此描述他的母亲克里斯汀:17岁时,她卖了好多张画,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辆摩托车、一顶帐篷和一本澳大利亚地图,于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位于昆士兰的家,把她那对当学者的父母震惊得目瞪口呆。骑着摩托狂奔了2000多公里后,她来到了悉尼,在那里的“反主流文化社区”中找到了知音。她当了一名艺术家,并且在反对越战的活动中认识一位叛逆青年——阿桑奇的爸爸。
阿桑奇2岁时,父母离婚,克里斯汀与一个男艺术家再婚。这对夫妇过着20世纪70年代前卫青年们最推崇的“波西米亚式生活”,不停地从一个城镇搬家到另一个城镇,这或许就是有媒体说阿桑奇的母亲是“吉普赛人”的原因。阿桑奇从小就被一群艺术家包围着,父母经营着一个剧团,继父负责演出和导演,妈妈负责化妆和服装设计。无论是做黑客还是创办“维基解密”网站,都使得阿桑奇不得不四处东躲西藏,他却以此为乐,不得不说童年时代的“流浪式生活”对他的影响很深。
艺术家父母留给阿桑奇的另一个影响便是对政治的反抗与愤怒。1983年,英国承认曾经在1953年到1963年之间在澳大利亚的马拉灵加地区进行核试验,迫使5000余名土着人搬迁。听到这个消息,阿桑奇的母亲就开车带着朋友去搜集有关“马拉灵加核试验悲剧”的证据,结果被警车盯了梢。克里斯汀果断地把车开到了小巷,让朋友们先下车,自己则继续开车与盯梢的警察周旋。最终,警察奉劝克里斯汀说:“已经凌晨2点了,你不管你的孩子了吗?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阿桑奇9岁时,因为继父酗酒,母亲与其离婚,并开始了与音乐家的交往。阿桑奇很怕那个男人,因为他控制欲极强,并且暴力。“他的钱包里放着5张身份证件,从国籍到出生日期的所有身份背景几乎都是伪造的。”少年的阿桑奇对这个男人的印象:爱撒谎、暴力的、控制欲极强,这与他今日对美国政府的印象不谋而合。9岁的阿桑奇无法挑战自己的继父,但今日他却可以挑战美国政府,他儿时被压抑的幻想成真了。
很快,母亲与这个印象极差的音乐家的感情也玩完了,因为害怕音乐家前夫会抢走他们所生的孩子,母亲带着阿桑奇和那个男孩开始继续躲藏生活,直到在墨尔本郊区定居下来。
一个黑客的政治妄想
四处搬家的孩子注定受不到良好的教育,可是阿桑奇的母亲却全然不这么认为,她甚至不想让儿子去学校上学,“因为那会误导他对权力的态度”。阿桑奇的教育全部来自于两样东西,母亲当做礼物送给他的电脑和自己阅读的书。
在16岁时,阿桑奇用“曼达克斯”的网名登陆了当时还未成形的互联网,并逐渐建立了自己的声誉,被称为“能够闯进最安全网络的高级程序员”。他甚至和两名黑客组成了一个名为“跨国颠覆”的小组,曾闯入欧洲和北美的保密计算机系统。
17岁时,他收到信息说警察要来抓他,他烧掉了打印资料后离家出走,一周后警察到来,却无计可施。很快,他与17岁的女友结婚,18岁时,他做了爸爸。可是好景不长,3年后,警察再一次闯入阿桑奇的家之后,妻子带着孩子离他而去,甚至连送给他20岁生日的CD机也带走了,阿桑奇请求妻子留一绺头发给自己。妻子离开的当晚,警察再次搜查阿桑奇的家长达几个小时。那之后的几个月,他再也没碰过电脑。他的黑客朋友因为也被搜查,开始惧怕电脑,沉迷于毒品,想让自己忘掉“黑客的瘾”。
1995年,阿桑奇面临31项“电脑犯罪指控”,可是法官对他网开一面,觉得他“智能好奇”,最后交了罚款了事。在与妻子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战争中,他的一头黑褐色头发变成了如今的灰白色。历经了多年的警察搜查与法庭官司之后,阿桑奇发现这个世界上最要命的事情不是左派学者与右派学者之间的对骂,而是他作为一个个体永远都无法摆脱机构的监控与压制。他认为,当一个政权内部的沟通线路被破坏,那些阴谋家之间的信息交流便注定会缩小,而当这种交流趋近于零的时候,阴谋就会被瓦解,泄密是信息战的一个工具,于是“维基解密”诞生了,就有了众多让各国领导人如坐针毡的秘密的泄露。
“维基解密”网站成立以来,阿桑奇被迫又过上了东躲西藏的生活。为了躲避特工的追踪,阿桑奇和他的支持者都使用加密手机,并且不断更换手机号;住宾馆时用化名,在外住宿时,不是睡沙发就是睡地板;用现金结账,不用信用卡,靠向朋友借钱度日。
阿桑奇对于网络的看法很独特,他在《地下》一书的序言中就引用了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话:“一个人做自己时未必会讲真话,但是当你给他戴上面具时,真相就来了。”这或许也是他创办“维基解密”的意图,他打造一个平台,所有的知情人都可以提供自己所知的秘密,因为是匿名的,人们就不会像对着电视台的采访摄像机那样说假话。阿桑奇说揭露这些丑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满足感:“亲眼见到改革由此而起,各种机会应运而生,滥用权力者受到惩罚。”
他与默多克最大的不同
在若干年后的传媒史中,两个澳大利亚人必将会被提及,一个是传媒大鳄默多克,另一个就是阿桑奇。但是他们二人的发迹路线却是截然不同的:默多克是个十足的商人,为了让传统的报业能够在网络时代继续生存下去,他不惜让新闻集团旗下的报纸网络版向用户收费,尽管读者点击量因此锐减,他却矢志不渝;可是阿桑奇却几乎没有通过维基解密为自己谋取过多的商业利益,他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想通过“维基解密”来改变世界格局与政治生态,他和他的网站一直靠着各界的捐赠过活,他与别人合着的描写黑客生活的书《地下》在出版不久之后也被制成电子文档在网络中免费分享,阿桑奇在书的序言中说,他很享受那个过程,让世人都分享他的观点和信息。
阿桑奇在伦敦被捕数小时之后,老家的《澳大利亚人报》发表了一篇署名为阿桑奇的文章,标题为“不要扼杀揭露真相的信使”。阿桑奇在信的开头讲述了默多克的老爸基思·默多克揭露加里波第战役中澳大利亚人不必要牺牲的事件,一个世纪之后,“维基解密”也在做同样的事情。阿桑奇承认说,他不是人们眼中的反战主义者,国家需要战争,但问题是国家不能向人民隐瞒战争的真相,所以他才会公开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的档案。
阿桑奇还丝毫不顾“家乡人”的面子,指出澳大利亚政府受到美国政府的操控,试图吊销他的护照。而希拉里却不敢对《卫报》等公开美国外交密电的媒体下手,因为它们老牌且实力雄厚,可“维基解密”还是初生牛犊。
信的最后,阿桑奇还不忘记用美国的矛来攻击美国的盾,他引述了美国1967年一份五角大楼文件中最高法院的话:“只有一个自由和不受限制的媒体环境,才能有效拆穿政府的谎言。”
美国政府的谎言的确被阿桑奇拆穿了,但等待他的是怎样的代价呢?
(作者:关 飞 来源:《看世界》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