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大即兰州大学。兰州是《读者》的发祥地,杂志诞生于此,成长于此,所以在《读者》工作的兰大学子多,乃地缘关系使然。我于1963年考入兰大地质地理系。那时,国家刚刚渡过三年困难时期,校园中随处可见“时代的痕迹”。记得初到兰大校园报到时,看到学生宿舍楼四周的水泥排水槽上有柴火烧过的痕迹,高年级同学介绍说那是去年学生们用铝饭盒煮菜叶子的地方。所以,看到四川籍同学穿草鞋、挟一张草席前来报到,也就见怪不怪了。那时的兰大,校舍简陋,但在校园里常能看得到大人物。江隆基校长威严地走在校园中,与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们打招呼的情景,犹在眼前。林迪生副校长面色和蔼,同学们私下说,你可以在路上大胆地向林校长借钱,他一准儿借给你。这两位老革命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上装,只不过一个深蓝,一个湖蓝。今年兰大征集校训,有一则帖子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正切当时情景。想必这位仁兄也是老三届吧。从纪律严明、耳提面命式的中学教育,一下子变为教授各讲各的主义、学生自己管自己的状态,正中吾愿。于是上课虽不是好学生,却也学到了发现、搜集、归纳等研究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在校期间的绝大多数时间在阅览室度过,博览专业以外所能找到的一切有兴趣的书。因为我觉得,像兰大图书馆这样巨大的知识宝库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创办《读者》,我的知识积累和智慧源泉,大都是拜母校所赐。
在《读者》工作的兰大学子很多。毕业于兰大历史系的彭长城,1982年春被分配到《读者文摘》编辑部,他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在编辑部,彭长城编发了《一碗清汤荞麦面》等大量优秀作品,之后主抓杂志的经营工作,表现出敏锐的巿场意识和出色的经营才干。他后来走上读者杂志社社长、读者出版集团副总经理的领导岗位。毕业于兰大地理系的袁勤怀,1986年进入《读者文摘》编辑部。上世纪90年代以后,又有陈泽奎、张涛、王祎、侯润章、康力平、富康年、宁恢、潘萍、李霞、郑洁、陈天竺、刘志伟、李耀武等兰大学子陆续加盟《读者》,在编辑和经营岗位上为杂志的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回顾《读者》走过的历程,还有一件事是值得记述的。1984年,有人状告《读者文摘》(即《读者》)宣扬资产阶级思想、存在严重的精神污染。上级决定彻查,省上成立了专家小组,审读了创刊以来所有的《读者文摘》。兰大中文系教授柯杨任专家小组组长。柯杨请示原兰大校长、时任甘肃省委宣传部部长的聂大江同志:“我们将遵循什么原则审查呢?”部长答:“党的实事求是原则!”不久省委宣传部听取专家小组的报告意见,肯定了《读者文摘》是一本好杂志,应当继续办下去。正是这份报告拯救了《读者》。2007年,柯教授听说读者杂志社早期样刊奇缺,就毫不犹豫地将他自己历年来收藏的《读者》单行本赠给读者杂志社。
《读者》与兰大还一直保持着编读之间的联系。编辑部每年少不了与兰大同学座谈交流。1993年《读者文摘》因商标纠纷要改名。当时主持工作的郑元绪同志带领编辑到兰大征求同学意见,一位同学当场号啕大哭。1998年,有一位山东籍学生拎来了两大捆杂志,仔细一看是从1981年创刊号到1993年7月《读者》改名前的《读者文摘》。《读者》编辑部的同志们睁大了眼睛,因为连杂志社也只有一套作为库藏本。那位同学说,他上中学时是《读者》的忠实读者,高考奔《读者》所在地而考到兰州大学,这些宝贵的早期《读者文摘》是他上学这几年利用节假日在兰州隍庙旧书市场一本一本淘来的。
2009年9月17日,是兰州大学100周年校庆。值此华诞,我要深深感谢母校容我,度我,佑我!
一位农民的儿子有幸在那里读书,得到母校的包容、呵护;他在那里学到了知识,学到了如何做人、做事,实践着“自强不息,独树一帜”的校训;他离开母校进入社会,依然受到母校的护佑。
所以我和在《读者》工作的兰大学子,永远感谢母校——我们亲爱的兰大!
(胡亚权先生系《读者》创刊人之一,原《读者》常务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