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诉，６００万

　　我把500万美元赠送给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位，惟一的交换条件是砍去你的双手和双脚……
　　
　　整个纽约舆论界都出动了。要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律师詹妮芙·帕克小姐诉全国汽车公司的案子啊！她出庭，就意味着要有大新闻。
　　
　　发现症结
　　
　　像往常一样，詹妮芙小姐这次经办的又是一个棘手的、已经败诉过的案子。她的当事人是一个因车祸失去了四肢的名叫康妮·加勒特的24岁的姑娘。姑娘被上次法庭上的经历弄得失魂落魄，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庭，因而詹妮芙小姐要单枪匹马地在法庭上与拥有数十亿美元的全国汽车公司对阵。后者的代理律师则是阅历丰富、精明干练的马格雷先生。
　　詹妮芙是主动要求承办这件案子的，她听说过可怜的康妮败诉的事情。有一天中午她去事务所上班时，在街上差一点被一辆卡车撞上。那位司机狠命踩下刹车，卡车的后部打了个横，从她身边擦了过去。就在一刹那，她看到车后漆有“全国汽车公司”字样，便明白了康妮案件的症结所在。康妮正是碰上了这种车。在法庭上，尽管有三个目击者证实：虽然司机踩了刹车，但汽车没有停住，而是后部打了个转，把人撞倒了，但全国汽车公司的律师利用警方所做的刹车痕迹等许多证明，巧妙地推翻了这些证言，而康妮却说不清是她自己在冰上滑了一跤，还是被卡车后部撞倒的，就这样败诉了。她只知道她被卷进卡车底下，碾碎了四肢和骨盆。
　　詹妮芙立即通过全国计算机中心查明：该汽车公司近5年来共出过15次车祸，原因全都一样：产品制动系统有缺陷，急刹车时，车子后部会打转。随后她又设法搞到该公司卡车生产方面的全部技术资料，进行了仔细研究。她于是心中有了底，决心为那个与自己同龄的姑娘打官司。
　　
　　初次交锋
　　
　　她去找康妮。康妮一听重新开庭，立刻浑身哆嗦，接着便痛哭起来。
　　“请你看看我，律师。”她说，“我每次照镜子都想自杀。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自杀？因为我没办法自杀，没办法啊！”
　　詹妮芙浑身一震。她明白了康妮的心情：把这块活着的肉蛋蛋再次抱到法庭上去展览，还不如帮她咽下一粒氰化钾胶囊。于是她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径直去找全国汽车公司的代理律师马格雷，希望能在法庭外得到解决。
　　马格雷先生彬彬有礼地接待了她。詹妮芙指出，马格雷在上次法庭审理过程中，隐瞒了卡车制动装置的问题，而她，詹妮芙，将根据新发现的依据和对方隐瞒事实为理由，要求重新开庭审判。詹妮芙的这一枪，击中了马格雷的要害。但马格雷不是寻常角色。他盘算了一下，说：“你想怎么办呢？”
　　“汽车公司得拿出200万美元给那位姑娘。但如果你逼得我们不得不去控告的话，我们将要求500万美元抚恤金。”
　　一阵沉默过后，马格雷略表赞同地说：“明天我要去伦敦，一个星期后回来。到时候，我也许会做出某种安排的。”他们约定了会见的日子便分手了。詹妮芙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事情太顺利了！
　　谁知到了约定的那天，马格雷却让秘书打电话给詹妮芙，说他整天开会，无法脱身，请她原谅。在这以前，詹妮芙几次打电话找他，他都不接。
　　这个电话给詹妮芙敲起了警钟。她意识到马格雷在耍什么花招。她把马格雷的全部表现进行回忆对比，努力分析一切可能的原因。她突然想到诉讼时效的问题。一查，果不其然，康妮案件的诉讼时效恰好是这一天到期，她知道上当了。
　　但她还是给马格雷挂了个电话。这次这个老狐狸很痛快地便接了电话。而当詹妮芙提出当即解决的时候，马格雷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有趣，小姐。诉讼时效今天到期，谁也无法控告谁啦！请转告你的当事人，祝她下次交上好运。”
　　说完，他挂上了电话。
　　詹妮芙手握着话筒，气得浑身发抖，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下午4点了。如果上诉，必须赶在5点以前向高级法院提出。她问秘书马丁：“你准备这份案卷需要多久？”“要三四个小时，小姐。”马丁说。
　　一定要找出个办法，她想。对，全国汽车公司在美国各地都有分公司。突然，她抬起头来问：“夏威夷现在是几点钟？”
　　“上午11点。”
　　她兴奋得一跃而起。“就在那里起诉。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在岛上有一家工厂。快去！”
　　当晚10点，夏威夷霍伊律师事务所的宋小姐打电话通知詹妮芙，他们已经赶在下班前10分钟向当地法院提交了起诉书。
　　詹妮芙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局她赢了。
　　马格雷找上门来，满脸怒气。这次是他提出要求庭外解决，并拿出一张10万美元的支票，要詹妮芙转交康妮。詹妮芙退回了支票，平静地说：“这个数目不够，我们要求赔偿500万美元。”
　　
　　法庭影视
　　
　　在法庭上，马格雷看到康妮没有到庭，便信心十足地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通十分精彩的发言。他以诚恳的语调，对康妮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接着他指出，事故的根本原因在于康妮自己滑倒了，卡车司机没有任何责任。随后他说，500万美元这个吓人的索赔数字，纯粹是向阔老板敲竹杠。
　　他讲得面面俱到，颇有说服力。就连詹妮芙也不能不暗暗承认这位对手的厉害。
　　轮到詹妮芙发言了。她打量了一下陪审团成员对马格雷发言的反应，然后慢慢地说：“没错，康妮不能到庭。不过在宣判之前，你们大家将会有机会见到她，并像我那样了解她。”人们听了一愣。
　　詹妮芙接着说：“一个缺臂少腿的24岁的姑娘得到500万美元以后能干什么呢？买戒指吗，她没有手；买舞鞋吗，她没有脚；买高级的轿车和华丽时装吗，可谁会邀请她去参加舞会？她用这笔钱能换取什么欢乐呢？”
　　詹妮芙的语气平静而又真诚。她的双眼缓缓地从陪审员脸上扫过。“我想向诸位讲明：如果我把500万美元赠送给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位，交换的惟一条件就是砍去你们的双腿和双手，你们能接受吗？……”
　　她的语锋一转，指出在上次审判中，全国汽车公司本来知道他们的汽车制动系统有缺陷，但他们对原告和法庭隐瞒了这一事实。而这一点是造成康妮悲剧的根本原因。
　　詹妮芙向法官走去，并说道：“法官先生，由于康妮本人无法出庭，我要求准许我给大家看一些她的录像。”
　　“我不反对。”法官说，“被告的律师有异议吗？”
　　马格雷慢慢站起身，脑子却飞快地思索着。
　　“什么录像？”他问道。
　　“一些康妮在家里的录像。”
　　马格雷提不出反对意见，只好表示同意。
　　在此后的半个小时里，法庭上鸦雀无声。影片拍摄的是康妮一天的生活，是一个真实的、毫无掩饰的令人惨不忍睹的生活现状。观众无需一丝一毫的想像力。他们在影片中看到，一个漂亮的无臂无腿的金发姑娘，被人从床上抱到厕所里，像个婴儿一样由保姆帮着大小便、洗澡、喂食、穿衣……
　　这部片子詹妮芙看过好多遍了，但是现在重看这些镜头时，她仍禁不住喉头哽咽，泪水盈盈。影片快结束时，陪审团席上响起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骂声，呜咽的抽泣声。听众中，一个女人高声大叫着奔出了房间，记者们则抢着跑出去发稿……
　　
　　特大新闻
　　
　　陪审团整整辩论了10个小时。
　　陪审长给法官送来一张字条，请求做出法庭裁决。
　　法官拿着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请两位律师来一下，好吗？”随后，他对詹妮芙和马格雷说：“我把陪审长刚才送来的字条向两位宣读一下：陪审团问，法律是否允许他们判给康妮的赔偿费超过她的律师提出的500万美元。”
　　詹妮芙一阵激动，马格雷则脸色发白。
　　“我现在通知他们，”法官说，“他们有权确定这笔费用的数目，他们认为多少合理，就可以确定多少。”
　　30分钟后，陪审团成员一个接一个回到法庭上，陪审长宣布：“陪审团对原告表示支持，她应该获得600万美元的赔偿费。”
　　这是纽约有史以来人体受伤事故中最高的赔偿金额。
　　这条新闻一小时后轰动了全美国。
　　（范文菊摘自《外国散文基本解读》，人民武警出版社，徐华令图）
（作者：［美］西德尼·谢尔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