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田园的稻草人

　　她还记得男人给她讲稻草人的故事。稻草人穿着色彩艳丽的衣裙，忠心耿耿地守护着金灿灿的乡间田园。男人从乡村来到城市，一个人不停打拼，终于扎下了根。生活当然过得艰难，她为男人，为他们的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好在男人开始奔向成功，在他们婚后的第五个年头。
　　可是女人突然发现了男人的蛛丝马迹。之前只是听说，她并不相信。她不可能相信那样爱她疼她的男人竟会变心。可是男人的行为，好像可以说明一切。
　　她知道男人偷偷地买过一套女装，很高档的那种。那天她看见男人带着一位很时尚的女孩，臂弯上搭着那套女装。男人去很远的城市出差，回来，鬼鬼祟祟地，似乎藏着什么。夜里女人忍不住翻看他的皮包，却翻出一枚镶了宝石的戒指。价值不菲的戒指，闪着柔和的光泽，却刺得女人眼睛疼痛，不敢去看。
　　什么叫天荒地老?女人想，所谓的天荒地老，或许，只是一种美妙的幻想罢了。
　　女人开始挽救。她不想揭穿男人，但她要挽救他们的爱情。她给男人挑选最好的剃须刀，陪男人看味同嚼蜡的足球赛。她经常往男人的公司里打电话，装作不经意间打听男人的行踪。她抢先接听打进家里的每一个电话，然后柔声呼唤自己的丈夫。她为男人烧最可口的饭菜，然后在吃饭的时候，笑着问男人，下午，你过得好不好?一个人，还是……
　　她甚至当着男人的面，虚伪地夸那个时尚女孩很清纯很可爱。说这些时，她盯着男人的脸。她试图从男人的脸上读到些什么。她或许真的读到了，或许没有，她搞不清楚。
　　她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变成一个穿着艳丽衣裙的稻草人，露着狰狞夸张的表情，守护着自己的感情田园，虚张声势地驱赶着看不见的来敌。多年的感情竟然要靠驱赶和恫吓来维系，她认为她和他的爱情，实在可怜。
　　并且，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夸张的表演，还能坚持多久。
　　那天男人回来得很早。男人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问什么日子。男人说，结婚5周年纪念日啊。女人愣了愣。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竟忘了。男人说，今天，我终于可以兑现一个承诺。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捧给女人。女人接过，那上面写着：8年内，给你买最漂亮的房子和汽车，买最昂贵的衣裙和戒指。下面，是男人的签名。
　　女人想起来了。大学时候吧，那一天，男人为她写下了这样的两行字。她以为是玩笑，随手丢开，却被男人捡起。想不到，男人竟把一句根本算不上承诺的话，保存到现在。
　　男人说，房子和汽车，我们刚刚有。现在，让我兑现后面两样，男人为她打开衣柜，女人惊喜地发现，她曾经看过的搭在男人臂弯上的漂亮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那里。男人让女人闭上眼睛，然后，女人便感觉，一枚小巧的戒指戴上了她的手指。
　　男人说，爱情并不需要昂贵的物什来装饰，但是，所有的承诺，特别是爱人间的承诺，都是昂贵的，都需要兑现。
　　男人说，其实，两个月前，我就准备好了。想给你一个惊喜，就一直藏到现在。男人竟红了脸。他搓着手，像一位正值初恋的小男孩。
　　那夜的女人，自责到极点。她认为自己有些过分了。那么宁静的感情田园，她却硬生生虚构出并不存在的入侵者，然后进行了一场虚假的保卫战。显然，过分的敏感，让她差一点点失去真正的感情田园。
　　其实，金灿灿的感情田园，并不需要虚张声势的稻草人。需要的只是两位农夫，一起耕作，从青丝，到白头。
　　（王蕾摘自《婚姻与家庭》2005年12月下半月刊，徐华令图）
（作者：周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