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公爵的秘密教材

　　坎特公爵是巴黎西郊最富有的人，在他8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他和年迈的母亲一起生活在美丽的坎特庄园中。关于父亲的记忆，坎特公爵只能想起一件事：
　　那一年坎特7岁半，因为贪玩，点燃了兹丹叔叔家的麦垛，当大火熊熊烧起来时，坎特从麦垛底部飞快地抱走了一满怀麦草，然后飞奔回家。等到兹丹叔叔、爷爷和爸爸带着水桶赶来时，麦垛已经变成一片灰烬。此时，汗水沿着坎特又黑又脏的脸颊淌下来，他的怀里还抱着那捆麦子。
　　当天下午，坎特被爷爷和3个叔叔暴打了一顿，救出的麦子飘落在地上，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但是坎特没有哭。等到大人们骂着，喘着气回到各自的家里，3个表哥在有风车的窗口向他扔石子，并发出骇人的怪叫。
　　坎特知道，两垛麦子是一家人一冬的粮食，兹丹叔叔今年冬天只剩下一垛了。
　　入夜后，坎特偷偷走到农场，借着月光，将白天落在地上的一捆麦穗细细拾起，然后，他悄悄地走到了兹丹叔叔家，将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压在剩下的一个麦垛上。
　　在坎特做完这一切，刚走进自己家院子的时候，一个黑影站在了门口。
　　是父亲。
　　“坎特。”他冷冷地说。
　　坎特吓得停住了脚步，嘴唇颤抖着。父亲用不可抗拒的声音说：“进屋。”
　　屋里，火炉燃得正旺，妈妈瞪了坎特一眼，继续烤着手里的面包。父亲捏着坎特的肩膀，一把将他推进书房。
　　爸爸关上了房门，从书架很高的地方取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青铜的勋章，放在了坎特的手里。
　　坎特惶恐地看了看勋章，又抬头看着父亲。父亲神情严肃地说：“孩子，我看见了你刚才的行为。我为你骄傲。这是你的勋章，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孩子。”坎特接过勋章，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勋章上铭刻着的字：“优秀的年轻人，再努力一些，未来你可以做得更好。”
　　接着，父亲又拿出一本破旧的本子，纸面已经有些发黄。他把坎特拉到身边，这是坎特第一次离平时威严的父亲这么近，他似乎能感到父亲身上的腾腾热气。父亲翻开这个神秘的本子，他用抑扬顿挫的声音，为坎特朗读其中的内容……
　　许多年后，坎特才知道，那本书是祖父从曾祖父手中接过并传给父亲的；而那枚勋章则是父亲参加英法战争的见证……
　　其他的故事已经无法再追，因为半年后，父亲在巴黎激烈的巷战中牺牲。
　　父亲去世几年后，法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动荡。坎特跟随母亲，在混乱和危机中渐渐长大。他曾经为贵族擦过皮靴，每个夜晚与战马睡在一起；曾经在阿尔萨斯的酒馆，一人打跑了4个喝醉的德国士兵；曾经为了保护一名马赛少女，而得罪了当时大权在握的雅各宾派的总督，险些被送上断头台；曾经作为一名炮兵填弹手，在寒冷的冬天，跟随拿破仑出征遥远的俄国……
　　一直以来，每当坎特遇到困难，失去自信时，父亲的话、本子上记述的文字，和那枚青铜勋章就成为了他永远的动力。
　　在一个晴朗的星期天，56岁的坎特公爵一边小口地喝着绿茶，一边听年迈的老管家希拉里先生汇报本周庄园的种种事宜。
　　最后，老管家问：“主人，还有苏菲·多杜的事情，我想凭借她的能力，我们是否该让她走一条更为光明的发展之路?”
　　苏菲·多杜，一位勤劳能干的黑人女仆，但性格却十分暴虐，在被数个前主人赶出后，凭借着那令人赞叹的厨艺，来到了坎特公爵的门下。
　　坎特公爵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是一个来自中国的精美青花瓷杯，在银质勺子与杯子发出碰击声音的一瞬间，他若有所思地抬头对管家说：“希拉里先生，请您转告苏菲·多杜女士，我很愿意在后花园与她一起品茶，一起谈谈她的工作问题。”
　　接着坎特公爵起身，独自走向了后花园。
　　“您好，多杜女士。”公爵放下手中的杯子，对来者说。
　　眼前的黑人女佣不仅高大，而且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威风，她接过公爵的话说：“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我这就收拾行李，明早就离开庄园，公爵大人。”
　　“不，勤劳的苏菲·多杜，请您坐在这里。”公爵很和气地说，“我愿意和您一起尝尝这来自遥远的中国绿茶，并和您分享苏菲·多杜女士的一个优点。”
　　多杜呆呆地瞪着公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就在今天上午，发脾气的她打碎了公爵厨房里的一百多个盘子。
　　“或许，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它。”公爵并没有急着“分享优点”，而是忽然抬起手，指向花园的一株植物，它生长在花园围墙的边缘，顶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苏菲·多杜看了看公爵手指的方向，又有些惶恐地转过来，看着公爵。
　　“那天，我在3楼弹钢琴，无意看见了您。”说到这里，公爵似乎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请原谅，我只是无意看见，您在为这株小花浇水……后来，我也注意到，您每次清扫花园时，都会为它浇水。”公爵一边说着，一边为苏菲·多杜注满了茶杯。
　　“后来据我了解，您并不是负责清扫花园的。而且，我相信，坎特公爵还不至于这样苛刻地使用仆人——让一个如此优秀的厨师同时兼任清洁工。我猜测，您一定是自愿清扫花园并默默地保护这朵小花的。”
　　苏菲·多杜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您是一个细心的人。在这一点上，您超过了我，我没有注意到它，而你发现了。这让我明白，我的生活还有许多缺憾和不足之处。”公爵边说着，边喝了一口茶。
　　苏菲·多杜支支吾吾地说：“公爵，其实，我今……”她眼睛似乎有些湿润。
　　“多杜女士，请相信我，运用您的优点，细心地面对生活中的每一次困难，每一个工作，您会成功的。”
　　苏菲·多杜已经流出了眼泪，她说：“公爵，我的脾气不好，厨房里的人都看不起我，我做了很多，她们都不认可我……”
　　“别抱怨了，多杜女士。”公爵打断了苏菲·多杜，然后想了想，指着那朵花说，“看看那朵花，那朵在您照顾下开放的红花，您对它做了那么多，它竟然连谢谢也没说过。您会因此停止培育它吗?要知道，在我和您一样年轻时，甚至比您年长时，还会因为回报太少而终日抱怨。年轻的苏菲·多杜，您是一位细心，而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这不正是您的优点吗?”
　　苏菲·多杜点着头，已经泪流满面。从那天起，苏菲·多杜成为了坎特庄园最优秀的厨艺师，人们都说，苏菲·多杜变了，变成了一个乐观、豁达的人，人们都愿意和她成为朋友。何况，她还能烤那么美味的巧克力曲奇饼。许多年过去了，坎特公爵已经离开了人世，他的后人们依然延续着庄园的美丽。人们说，只要是在坎特庄园呆过的人，总会受到心灵的洗礼。
　　又是一个晴朗的星期日，坎特公爵的继承人斯坦·坎特，将他的儿子叫到书房，这本教材再次在一位年轻人面前展开了。
　　年轻的坎特公爵逐字逐句地，朗读着上面的文字。那声音，就像坎特公爵生前对他的谆谆教诲一样，也与那位英雄在幽暗的油灯下，向烧掉了麦垛的小坎特的朗诵声一样：
　　努力寻找身边每个人的优点，哪怕是一位乞丐，一位囚徒，他们也必定有优于你的地方。
　　将他们所拥有的优点，勇敢、坦诚地告诉他们，让他们清楚自己有多么优秀，他们的优点，我们用一生都享用不尽。
　　将他们的名字、优点认真地记录在这里，时刻提醒自己，虚心地向他们学习。
　　在他们遇到困难时，先肯定他们的努力和优点，再向他们提出你的看法。永远不要责怪一个正在努力的人。表扬他，并从心里敬佩他所付出的一切。
　　（巴特尔摘自《特区文学》2005年11月下半月刊，高兴奇图）
（作者：怀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