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留学,曾经是多少学子和他们父母心中的梦想。有人出国,总是引发邻居亲友一阵艳羡的慨叹:“真有出息!”仿佛出去了就出人头地了,日后回来自能光耀门楣。中国的父母们将孩子送往海外求学的风潮方兴未艾,人们却蓦然发觉,留学回来的“海龟(海归)”不如前些年那般吃香,更有相当部分的“海龟(海归)”成了“海带(海待)”。
来自深圳市引进国外智力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数据显示,该市2005年前10个月引进留学人员1310人,超过2004年全年总数,创历史同期新高,至此,深圳市累计引进海归人员达7800人。据了解,自从深圳市2002年引进留学人员1075名后,海归人员连年猛增。随着早期出国留学的深圳居民子弟学成归来日趋增多,曾在人才市场上炙手可热的海归人员就业出现了滞胀现象。统计表明,在深圳市人才市场上,有近三成海归人员变成待业者。今天,我们将视线投向这个特殊群体。
1.求职失败再渡重洋
现在,留学生大勇在网上的名字叫“迷途在路上”。他说,看着以前的朋友大部分都有点成就,而自己现在还在国外漂着,心里真不是滋味,有点颓废感。这是大勇第二次出国留学,原因是第一次出国回来后,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他说,五六年来,前两三年是出国这件事让他不断奔波,后一年多是找工作一直困扰着他。
1998年高考时,大勇考上了福建一所普通的大学读经济管理,这样的局面不能让要强的大勇和父母满意。大二那年,大勇和父母商量之后,决定出国读书。在留学中介的帮助下,他选择了新加坡的一所私立大学读市场营销。在新加坡,大勇学习成绩中等,学位很快就拿到了。2004年,大勇兴奋地踏上了回国的道路。
从国外回来后,大勇感到求职市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人多了,不少名牌大学的学生都在为找到一份工作努力,另一个是留学生不吃香了。我记得以前出国留学中介说,只要是留学回来的,企业都抢着要,但现在企业留学生和国内的学生根本没什么区别,主管看了你的简历顶多瞄你一眼,说一句‘海龟啊’罢了。”况且,大勇所读的私立大学没什么名气,文凭拿不出手,在人才市场遭到冷遇也不足为奇。几个月以后,大勇一再降低要求,总算找到工作:在一个农产品公司做营销,一个月三千块左右。在这个小公司里面,大勇不但要从事一些管理工作,还要找客户跑单,并要做文秘方面的杂事,回国前的想像和回国后待遇造成的巨大心理落差,让他非常难受,两个月后,大勇辞职回家了。
大勇很灰心。总结起来他觉得有几个原因。一是自己在国外学的东西不太适合国内,“我有些同学,在国外学的是技术,回国能找到很好的工作。”二是自己所读的学校没有名气。三是自己高不成低不就,放不下“海龟”的架子。“看着人头涌动的人才市场,我都不敢过去。去这些地方找工作,总感觉让人笑话。”
他那段时间特别苦闷,看着有些同学大学毕业以后事业走上正轨,读研究生的同学普遍找到了满意的工作,而自己一直糊糊涂涂地过日子。2005年年初,他再次做了出国的决定,选择的是澳大利亚的一所比较知名的大学。
“第一次出国时我的心态不太正,纯粹为出国而出国,没考虑周到。”他现在比上次出国要有信心,学的是经济学,“希望这次学成回来后能顺利找到自己的人生坐标,干一番事业。”
2.懵懂留学艰辛找工
如果不是一位朋友极力帮忙说服,这位英文中译名为亚历山大的年轻男子不会出现在记者的面前。他跟记者约定“三不要”:不要透露真实的中文名,不要透露住址,不要拍照。
“我很郁闷,出国留学之前,父母约了不少亲友给我搞庆祝晚会,有人在晚会上说,出国回来就镀了一层金,可以轻松找个高薪工作。没想到出去四年,没镀成金不说,还生锈了。”他的话中带着自嘲和无奈:“回来四五个月,我面试了近二十回,工作还没找到,不敢让我的一些朋友知道。”
亚历山大选择了留学新西兰,“父母的设想很好,认为出去可以掌握好英语,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学习。”准备出国的三四个月中一切顺利,全家都处于亢奋状态。2000年6月,亚历山大踏上了新西兰城市旦尼丁的土地,在这里开始一年的预科和三年商业本科的求学生涯。他清晰地记得,在机场即将离别时,母亲的眼睛红了:“你从小都在我们身边长大,一个人出去怎么生活啊?”
一个十多岁的中国学生到了陌生国度,一切要靠自己努力。在旦尼丁首先遇到住的问题,学校给学生安排了宿舍,两人住一个套间,需要两个同学配对,他蒙了。其他同学用熟练的英语找同伴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英语口语多糟糕,只好求助于生活导师。但生活导师不可能像父母那样无微不至。
学习上的剧变也让他不适应,国外启发式的教学令他一头雾水。“上语言课,老师让我们自己交流,他在一旁指点,我不敢开口就等于没上课。上专业课讲一个案例,布置一些议题,我从小做惯了选择题,不知该干什么。”更重要的是,没有流畅的语言沟通为基础,学习、交流、生活都困难重重。四年的学习中,他没交上几个外国朋友,只结交了一批中国留学生。他勉强在这个新西兰属于中下水平的大学毕业了。但除了英语有点长进之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刚回来的时候,国外镀金的光环还算耀眼,父亲介绍他到一个熟人的外贸公司上班,一个月后他被委婉地辞退了。“随后我就变成了‘海带’。”“海带”是网上给留学归来待业人员起的幽默外号。但他没灰心,还订了两条找工作的原则:非跨国企业不去;年薪低于10万元不去。可经过几次面试之后,才发现“海龟”不那么吃香。一家美资公司深圳分公司招人,消息刚在报纸上登出他就去了。到招聘地点才发现,主管案头上堆了一大沓简历,其中有好几个和他类似教育背景的“海龟”。经过几轮面试,那个公司挑了一个本科生,并告诉亚历山大,你的薪水要求太高,我们要不起。
随后,他不断把薪水要求降低,折腾了近半年,工作还是没有着落。“我都怕去人才市场投简历了,别人看‘海龟’的感觉都怪怪的。”
记者问,如果让你再次选择留学与否,你还会去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若有所思地说:“我在国外没学到什么东西,原因是对出国没做好准备,非学习的因素牵扯了我太多精力。其实,国外有很多新思维、新知识可以学习,如果先在国内参加适应国外生活的培训就好了。”
3.缺乏自律虚度光阴
家住蛇口的周先生是中国第一代MBA,深知国外先进的管理方法和商业理念对企业经营的重要性。在自己的独生子小辉2000年高中毕业时,他没让小辉参加高考,而是让他参加托福及GRE考试,拿到了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一家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攻读国际商务专业。周先生说,想让孩子到国外去锻炼、学习,等他拿到文凭回国后,找一家大型跨国企业干几年。“最终,让他回来帮我。想把自己的企业做大,没有先进的理念和管理方法是不行的。”
儿子不在的日子,周先生和太太在想念中度日如年。因为想跟儿子在网上聊几句,夫妻俩改变了原来几十年规律的生活模式,熬夜习以为常。“晚上不睡,跟儿子在网上聊。第一年儿子放假回来,我们把那几天过得比春节还隆重。”
然而,事情渐渐不太对劲了:小辉经常转专业或转学,到后来简直弄不清他到底在学什么;用钱的额度越来越大;更离奇的是,他每次回国,总要找外教补习英语。
在周先生的诘问下,小辉吞吞吐吐地说,在国外结交了不少中国留学生,这个朋友圈的人大多家境优越,大到买车和买时尚用品,小到吃喝,攀比之风盛行,小辉不愿“没面子”。朋友都爱听流行音乐,美国一张刚上市的CD要数十美元,小辉几年下来光买CD的费用就高达一万多美元,这样的消费水准是正常生活费无法负担的,于是他编造各种理由向家里要钱。长期与朋友混日子,学业没能顺利进行,连英语水平也因为与本土学生交流甚少而无法提高。
四年的日子熬到了头,去年小辉回到深圳,已长得又高又壮。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拿回的是一张汉语文学专业的文凭。这一年多,小辉基本处于“海带”状态,找工作屡屡碰壁。
周先生叹口气:“当初决定下得有些草率。孩子年纪小,是非判断能力和价值观都不成熟,自律能力也缺乏,一个人在外容易随波逐流。如果当初让他在国内读大学,成熟一些再出国,情况可能会好得多。”
(马文摘自《深圳特区报》)
(作者:吴向阳 叶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