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人的爱情
□文/齐云
他生来就是个粗人,行为莽撞,语言粗俗。和粗人相濡以沫大半生的她,心细如丝,从来不知道怎样发脾气。粗人火冒三丈时她只会笑,持家过日子他却全都听她的。
去年秋天,她患了脑血栓。
平常有二两酒瘾的他,现在滴酒不沾了,说酒后觉大。每天夜晚他都不脱衣服,盖件大衣紧挨着她躺着,把手伸进她的被里,有一点感觉,他马上起来,给她接、给她擦、给她洗。接便的时候他总要把双手放在便盆沿上,把她的肌肤和便盆隔开,怕她凉着。这些繁杂的过程每晚不知要重复多少遍,他都是小心翼翼、和颜悦色地做着。每做完一次还用粗糙龟裂的手摸摸她的手,告诉她:你的心意我明白。
他每晚都坐在她的枕旁,给她剥瓜子仁吃,先把瓜子嗑开,再剥开皮取出仁一粒一粒放在她的嘴唇上。她用舌头舔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这时,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患病的痛苦,像孩子乖乖地等吃妈妈用汤匙喂的食物,一脸温馨的模样。
春节过后,她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不久就能拄着拐杖下地了。
春暖了,山绿了。渐渐地,后山坡上的果树林里也鸟语花香,万紫千红了。那天清晨,果园里的羊肠小道上,他一只手拽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着。她看着枝繁叶茂、花蕾满枝的半山坡果树林,示意他停下脚步。她从怀里拿出几个小本子给他看:“这片果园已是咱们的了,这是儿子昨天办回来的。”
他拿过一看,那些证件上真的都是自己的名字,还有一张15万元的付款收据。
“这15万元钱是哪来的?”他疑惑地问。
她嗔怪地说:“你这个粗人啊,大半辈子挣了多少钱都不知道。从嫁给你那天起,我就开始攒钱了。38年我整整攒了15万元。病重倒下之前,我就感觉到病来得不轻,怕是不能再陪你了。这钱交到你的手上,你一定会拿去给我治病,万一我的病治不好,你就啥都没有了。我寻思这果园不但每年都能出钱,果树林中的小鸟还能替我和你说说话,也能给孩子们留下点财产。我就在病倒之前买下了这个果园,没想到各样手续办了这么长时间。”
从不知怎么哭的他,像是把自己一生的眼泪全涌了出来。
(徐明摘自《37℃女人》)
爱他,就接受他的背景
□文/月近人
母亲与女儿相依为命。女儿大学快毕业时和同班的一个男孩相爱了,爱得那样专注,那样纯粹。那个男孩来自乡村,家中还有一位含辛茹苦的寡母,他是个遗腹子。
母亲在见了那个男孩并得知男孩的家庭背景后,便断然拒绝女儿和他来往。
女儿伤心至极,从此对母亲的成见日益加深。终于,毕业时,女儿义无反顾地跟着男孩来到他的家乡,然后匆匆地成了家,男孩也把他的母亲接到家里。
岁月在这个小县城里斑驳脱落,当年那曾经光鲜丰腴的爱情渐渐被生活的琐碎消蚀得瘦骨嶙峋,惨不忍睹,幸福始终是遥远的抽象的幻觉。
女儿身心疲惫地回到母亲家里,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她泪雨滂沱。母亲问:是不是他爱另一个人比爱你更深切?女儿点点头。是不是他总是站在那个人的立场上而置你的感受于不顾?女儿又点点头。是不是他对那个人言听计从总是让你受尽委屈?是的。那个人让你怨恨让你妒嫉却又无可奈何?是的。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对吗?
女儿疑惑地看着母亲,她想不出母亲怎么会未卜先知。妈,你怎么会知道?母亲叹了口气,说:你父亲也是独子,由于我和你祖母间婆媳关系的冲突,导致了夫妻关系的恶化。
一个和自己亲生母亲都无法沟通的人,我不知道她又如何去面对一个守寡几十年的婆婆,这就是我竭力反对你与他交往的原因。
“妈,我想离婚。”女儿说。母亲一言不发,拿起一个橘子,递到女儿手里。看着女儿剥下橘皮,扔在一边,她说:“我们想要的,想吃的仅仅是那金灿灿的橘瓣,可是橘皮和橘瓣却是一个整体,无论你愿意与否,它们总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就像婚姻,不单单是和你喜欢的人结婚,还要与他的背景联姻。你不仅要爱你喜欢的人,还要爱与他有关联的人。因为你爱的人不光属于你,他还属于他的父母和朋友。婚姻的质量不仅仅是由婚前爱情的指数决定的,它往往取决于你与他家人相处的状况。”母亲拍拍女儿的手,“如果你还爱着他,就学着去接纳他的家人,学着包容忍让。”
(张甫卿摘自《婚姻与家庭》2006年第7期)
爱情的另一个名字
□文/朱砂
他们同校,不同系。和他在一起,她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高兴了便拿他开涮,生气了便冲他发泄。
毕业后,她成了一家广告公司的设计师,收入不菲。他则应聘到另一家公司,做了业务员,工作很忙,收入却不尽如人意。
她是家中独女,从小习惯了被人宠着,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不管对错,最后道歉的总是他。她不会做饭,他便成了家里的厨师;她嫌洗涤剂伤皮肤,洗碗洗衣服的杂活儿便都成了他分内的事。
有一次,她故意找茬儿,将两手能触及到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她多么希望他能像个血性男人那样怒不可遏,甚至动手打她几巴掌。然而,她像个攒足了劲挥出一拳却落空的拳击手那样,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打扫满地的狼藉,她失望极了。
她常常想,自己的婚姻会不会是个错误?
一天,男人对她说,省电视台有一档叫做《财富论坛》的栏目,邀请他和另外两位同行一起参加。她担心他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人,不希望他去,可又找不到办法阻拦。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她只好再三嘱咐他少说多听。
然而,那天晚上,他像换了个人似的,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是个久经商战的老手。他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面对一个个刁钻的问题,妙语连珠,引得台上台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看着漂亮的女主持瞅他时的眼神,她的心底刹那间涌起些许醋意,那可是他们相识7年来从没有过的。
节目结束后,她给他发了短信,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说爱他。
发完短信,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她忽然想起,主持人在介绍他的时候,说他是公司的副总。一个副总的月薪怎么会只有2000元呢?
于是她把卧室和书房的角角落落仔细查找了一遍,果然在一本书中发现了一个存折。打开存折,泪水夺眶而出,她清楚地看到,账户是她的名字。从结婚第二年起,他每个月都会存入一笔钱,有的甚至是她工资的几倍。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呵护着她那颗骄傲的心……
她流着泪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爱情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卑微。处在婚恋中的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表现得卑微,那是因为,他真的爱你。
(刘青连摘自《可乐》2006年第6期)
初恋
□文/石猛
在我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很想有爱情这一桩事。
那时我每天都等信,说坦白些,其实是在等一封情书。我想我已经暗暗被一个女生钟情上了,这人在暗处悄悄地看我。望着我的背影,托着腮帮子发呆。这人还从别人喊我名字的时候记住了我的名字,并想办法认识了我的一个兄弟,然后再找机会和我打成一片。在旁边朋友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地塞给我一张纸条,甚至是一封长长的情书。
我为这个人,还不知道是谁的人创造了条件。我经常一个人走路,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直接走到我身边。对了,我还一个人去校园外的那条山路上跑步。女孩喜欢运动的男生,我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当然我也是从书上看见的。每天早上,只要没有雨,我就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跑到两公里外的一个小屋,然后原路跑回。我期待在这块人迹稀少的山路上,会有一个女生发现我。
我在那里跑来跑去,每一次都播下了爱情的种子,然后回到家中等待收割,期望在打开书本的一刹那,从书本里掉出来一封夹着枫叶的粉红色信纸。
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到我真的被某个女生盯上了。那个晨雾蒙蒙的早上,从我身边的小山上滚下来一个小石块,我毛骨悚然地站了一阵子,然后听到格格的笑声。那个声音我熟悉,是我们班的女生,她爸爸就是在那个小屋里护林的。但是我第一感觉就是紧张,心如打鼓似地怦怦跳,我想拔腿就跑,但是又舍不得。那天,我穿着紧身的运动衣,有一点阳光。薄雾中,我的头发尖带点汗水或者是雾水结的水珠,湿漉漉的,我的样子一定很“男人”。
当她与我说话的一瞬间,我手脚冰冷,膝盖都哆嗦。她问我,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我感觉关键的一刻来临了,我的回答将是一个重大的决定,但我只说了一句,我要跑步了,就飞快地跑了。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女孩为了和我单独说上一句话,花了很多时间去培养她的勇敢和果断,也等待了很久才碰到我。那时候我13岁,她也13岁。那次见面以后,我们魂飞魄散了好一阵子。据我日记记载,“她是我的初恋,我昨夜梦见了她。”
(李子明摘自2006年5月19日《扬子晚报》)
(作者:齐 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