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利·维克托罗维奇·切尔内舍夫正在办公,室内热得他出了一身汗。他本想把西服上衣敞开,突然想起来衬衣上掉了一颗扣子,在西服里面别人看不见,只要一敞开怀,立刻就会被发现。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一定会使自己在同事们中间的威信受到影响。况且,就是自己看着缺一颗扣子也够难受的,好像他是个把最后一颗扣子都拿去换酒喝了的酒鬼,哪像个日薪160卢布的总经济师呢!
他心里想:“哼,我老婆对我冷若冰霜,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在一起过了15年,连给我钉颗扣子的工夫都舍不得。当然啦,这可不是说,扣子已经掉了15年,可能少于15年,可也有8个年头了吧。这事我要是不告诉我老婆,起码得穿20年缺扣子的衣服。我就故意不吱声!她自己应该发现嘛,她不是老婆吗?我在这儿整天像头牛一样地干活儿,可她连个扣子都不给缝。她对我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了!”
切尔内舍夫伤心透了,他烦躁起来,不知不觉解开了上衣,这时却猛然看见:在那个八年来缺扣子的地方现在竟给缝上了一颗扣子,切尔内舍夫不敢相信,他摸了摸扣子,解开又扣上,对着光线又看了一遍——果真是扣子,而且扣上正合适。切尔内舍夫深受感动,内心十分惭愧。
“我还算个人吗?坏蛋,哪能这么冤枉自己的结发妻子啊!她真是个少有的极好的女人!应该这么想:我们在一起生活了15年啦,她直到现在还惦记着我的每一颗扣子!要知道,她也总是没日没夜地干活儿,没有一点儿闲工夫,我可怜的人呀!当然,我也不轻松。可要知道,她的工作比我更费神,而且全部家务活儿都落在她的肩上。家务事她一点儿也指望不上我,我连给自己钉颗扣子都不会!真是个笨蛋!”
切尔内舍夫大声地抽了一下鼻子,把手伸进了衬衣口袋掏手帕,但掏出来的不是手帕,而是钞票。
切尔内舍夫惊得几乎失去知觉,待恢复了常态,他就闭上眼睛,温情脉脉地回忆起自己那体贴入微的爱妻的脸蛋儿来,可是他只想起了她的鼻子,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别的部分的模样了。
他对自己轻蔑到了极点,心里想道:“我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对这样一位崇高的女性,我有眼无珠,还把她想得那么坏,只有自私自利的小人才会这样!”
他几乎流下眼泪,一心要做点儿使妻子高兴的事:买束鲜花献给她,陪她去剧院,再说,也该回送一些钱给她花呀!于是他将还未计算完的小电子计算器放进办公桌里,就向商店飞奔而去。
回到家时,他手中捧着鲜花、穿着里子绽线的西服上衣,上衣兜里的35卢布在簌簌作响,连它们都跃跃欲出,急不可耐啦。
他一面把花和钱递给妻子,一面腼腆地对她说:“这是送给你的,亲爱的。用这些钱去买那些你早就想买的东西吧。假如钱不够,那我……那我就劝你买别的便宜一些的吧。”
妻子被这意外的场面闹愣了。她站着不动,一言不发,真的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说什么好。谢天谢地,岳父出来给解了围,他走到切尔内舍夫跟前问道:“瓦西利,你是怎么搞的,今天干吗把我的衬衣穿走了?”说着他把同样的一件衬衣递给了切尔内舍夫。
切尔内舍夫瞅了瞅这件衬衣,上面正好缺一颗扣子。总经济师立刻沉下了脸,把鲜花和卢布一股脑儿掖在怀里,然后一声不吭,径直走进屋里去了。这时他独自思忖着:
“好一个可爱的女人!就算你累得筋疲力尽,也该把扣子给丈夫钉上啊,不管怎么说,我同她在精神上毫无共通之处,一丁点儿也没有。现在我算看清楚了,跟她结婚是犯了一个大错。唉,多大的错误啊!”
(作者:卡沙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