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世俗成功

我痛恨成功学。
　　首先，在我的世界观里，“成功”比“爱情”更难定义，或者我认为的“成功”和社会普遍认为“成功”相差太远。

　　我认识一个老哥，他一辈子唯一做过的正式工作就是当他爸爸的秘书，这个正式工作持续了不到半年，他爸爸就死了。之后，这个老哥成功地在帝都无所事事三十年，直到今天。
　　我认为的成功是内心恬静地用好自己这块材料，或有用或无用，本一不二。
　　在这个老哥无所事事的三十年中，他喝酒，他晃荡，他写了两本简单的书，一本叫《玉器时代》，填补了中国文化史黄河流域玉器研究的空白，另一本书叫《宋金茶盏》，填补了中国老窑茶盏研究的空白。作为一个人，我觉得他很成功。
　　其次，在我的认知里，我不认为成功可以学。人可以学开刀，可以学乞讨，可以学算命，但是人没法学习如何成功。所谓世俗定义的成功涉及太多因素，成功不可复制。
　　2015年秋天，我连续在北大、浙大、武大做了三场演讲。同学们似乎更关心传说中我在北京后海边上的院子、我在作家富豪榜上的排名、我创立国内最大医疗集团的事功。
　　换言之，同学们还是更关心世俗定义的成功。
　　无奈之下，职业病发作，勉为其难，我还是用了中国古人提供的框架，用咨询公司训练出的总结归纳能力，和同学们讲了讲我认为取得世俗成功的十大要素。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一命。我的定义，命是DNA。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人生来不平等。人的智商、情商、身体机能很大程度上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后天的努力虽有用，但是先天先于后天，先天大于后天。夸张点说，猪八戒再勤奋也变不成孙悟空，孙悟空再修行也变不成唐僧。
　　二运。我的定义，运是时机（timing）。白起、吴起等名将如果生在太平时代，只能开个养鸡场或寿司料理店，每天杀杀鸡、宰宰鱼;柳永、李贺如果生在战争年代，可能会当个没出息的列兵，在开小差的路上被抓回来。
　　三风水。我的定义，风水是位置。人二十岁之前如果在一个地方待了十年以上，这个地方就是他永远的故乡。胃、味蕾、美感、表情、口音等已经被这个地方界定，之后很难改变。余华如果生在北京，就写不出阴湿暗冷的《在细雨中呼喊》。在北京，街道这么宽，故宫这么大，没人内心憋屈到在雨里呼喊。
　　四积阴德。我的定义，阴德是不做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我能理解损己利人，我能理解损人利己，我不理解损人不利己。细细思量，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必然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魔。让心魔控制自己的时间长了，必定很难成事儿。
　　五读书。天分好要读书，天分不好更要读书。现在，还有多少人每天看书的时间多过看手机的时间？
　　六名。我的定义，名是名声，成功的关键是名实相符。人可以欺骗一个人一辈子，可以欺骗天下人一时，但是人很难欺骗天下人一辈子。心碎要趁早，出名要趁晚。名出早了，名大于实，声名之下，整天端着，会累死人。
　　七相。自古以来，人类的世界都是看脸的世界。相有三个组成部分：长相、身材、精神面貌。长得好的人，的确占便宜。面对一张姣好得如瓷如玉如芙蓉的脸，尽管知道可能整过形、微整过容、有化妆品的功劳、皮肉之下都是骷髅，人类还是难免邪念袅袅、心存怜惜。即使没有一张好面容，至少要保持一个好身材;即使不能保持好身材，至少要控制体重。再差再差，脸也没有、屁股也没有、胸也没有，至少要保持精神面貌，每天早上面对世界微笑，遇上杨贵妃，能像安禄山一样跳起胡旋舞。
　　八敬神。我敬的神，不是如今到处都是但又奇丑无比的金佛，而是头上的星空和心里真实的人性、兽性。设定好自己的底线，不要因为图方便、因为人不知而突破自己的底线。
　　九交贵人。我的定义，贵人不是有钱人、有权人，不是遇事时帮你平事儿的人，而是在暗夜海洋里指引方向的灯塔一样的人，是腿摔断了之后拐杖一样的人，是非常不开心的时候酒一样的人，是渴了很久之后水一样的人。
　　十养生。从一到九，都做到，如果没有好身体，也是空谈。养生不是信中医，不是吃斋念佛，而是起居有时、饮食有度，是该睡觉的时候能倒头就睡着。
　　最后的最后，即使有了世俗的成功，也要意识到，它和幸福没有必然的联系，人坐在豪车里也保不住不想哭。
　　（艾 晨摘自《读天下》2018年2、3合刊，喻 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