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从本性

不知从何时起，很多东西成了概念。比如“慢生活”。自从慢生活被提出来后，它一度成为时尚名词。很多人急迫地消费着慢生活，刻意地停、刻意地慢，但节奏被打乱后更急迫、更焦虑。
　　
　　这倒让我想起一位友人的先生。友人提起先生，说他的研究工作繁忙，但节奏从来不乱，不谈慢也不谈快，只按自己的节奏行事：孩子住院，他陪床时带着红酒，每天喝一小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急不乱;开车去外地，到了午睡时间，他找个服务区停下，小睡一会儿再走，也不急着赶路。友人说以前先生在大学教书，他们一家人都习惯午睡，周末有时一觉醒来，发现天都黑了。每每想起她说的场景，总让人乐不可支。
　　按自己的节奏过日子，这倒真比刻意强调慢生活强多了，只是跟随自己的节奏，任何时候都不乱，这样往往更有效率。而当一些节奏成为日常时，便没有了慢生活这一说，慢生活往往只是个概念，是概念便容易附着些什么，真成了概念，也就离无趣不远了。刻意强调慢生活，还不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保持自己的节奏。
　　再比如“断舍离”，这好像也成了概念。这个概念有时到了一个偏颇的地步。比如有个电视剧叫《我的家里空无一物》，但是想想，真要空无一物，这种生活有意思吗？真正的断舍离不是说什么都不要，而是有选择、有放弃，惜物而已。我理解的“断舍离”，是买一件东西是因为真心喜爱，自己真的需要，而不是因为虚荣心或是认为别人拥有了自己也得拥有。
　　一位台湾作家这样描述他的家：“我很少去想什么理想的樣子，我很爱我窄小狼狈、破破烂烂的家，我爱我的家人。”断舍离其实与物质不相干，还是在心。如果内心密不透风，空无一物也没有用;如果内心清简，美物未尝不是一种锦上添花，使人乐在其中。
　　“养生”也是个近些年特别火的概念化名词。其实，它无非是指吃什么，走多少步，快步还是慢步。曾有人说，散步没有用，要快步走才能锻炼。可是，对于我这个很享受散步乐趣的人，连这点乐趣都要牺牲，那有什么意思？各人的体质不一样，养生的方法对有些人有用，对有些人也许无用。
　　我又想起一位很有活力的友人说：“忙就是养生。”她能干，喜欢做事情，过得很充实，对于她来说，忙才是养生。她说她的有些亲戚今天听别人说绿豆健康，就吃绿豆，明天听有人说红豆好，就改吃红豆……她觉得他们才是活得最不健康的，整天这么紧张地活着，再健康又有什么意义，一个人的精气神才更重要。正如另一位友人主张心情好就是最好的养生。
　　还有“家教”。此教育非彼教育，这是被概念化的教育。很多焦虑的家长把教育当成一个生硬的名词，认为去外面培训就是教育。我觉得，良好的家庭氛围才是最好的家教，一个和谐安宁、懂交流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不可能差到哪儿去。
　　前两天，一位友人写了一些关于失眠的文字，看得我直乐。她说自己是容易失眠的人，失眠就吃安眠药吧，至于副作用，比起睡一个好觉或是内心纠结，都不值一提。人到中年，得学会携带问题前行，与不那么如意的事情同生共长，尽量让自己步态正常，少去纠结——真是可爱的人生态度，懂的人都会会心一笑吧。
　　很多概念只是概念，却容易扰乱人的耳目。万事还是要依性情而往，遵从本性：如果你是外冲型的性格，尽管冲吧，因为这样会让你更快乐;如果你是内敛型的，那么就守住内心，往深处走，因为这样才能让你心生愉悦。
　　（雪 茹摘自《羊城晚报》2017年10月19日，勾 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