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蔡国蘅先生临终前将这条宝蓝色丝绦穗子赠予王佩瑜时,距此物的原主人孟小冬离世已近30年。王佩瑜很难形容触手那一刻的感觉,她觉得这是冥冥中和孟先生注定的一场相遇。同宗余派,同是女老生,人们已习惯将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20年里,她像是一直在不同的时空里与孟小冬对话。
她与孟小冬最直接的一次对话,源于跟蔡国蘅先生学戏。蔡先生的家族在民国时期的天津卫颇为煊赫,蔡父在海关任要职,1949年举家迁往香港。亦在此时,孟小冬随杜家一同抵港。蔡国蘅成为孟小冬在南渡后收的诸位弟子之一,却也是极重要的一位。他在隐没于寻常巷陌的“冬皇”近旁侍候,学戏但不登台,为先生开车,并陪伴她出席各种场合。如此26年,直至斯人故去。孟先生生前将一串丝绦穗子送给蔡国蘅,极亮的宝蓝色丝线,穗子串以细粒圆珠,长近一米,是她晚年购置的一件私人饰品,并不是舞台上专用的功能性的装饰,故外界未曾见过。
倏忽蔡先生已经去世10年。10年间,王佩瑜只在舞台上用过两次这条丝绦穗子,都是在《捉放曹》这出戏中。这是固定扮相饰品,只能系在书生腰带的左后侧,因是宝蓝色,所以还需角色所穿的靴子为蓝色。这几个条件一整合,也就只能用在陈宫这个角色上。“每次戴上它都会有一种肃穆感,好像孟先生的灵魂、气场,都还在那儿。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但就是会有这种仪式感。”最近一次佩戴是在年前的传统骨子老戏演出中,此后,她准备收起来不再用了。故人30多年前的遗物,串珠的丝线已不复当年的韧性,她怕在舞台上一个不小心拽断了,有负恩师所赠的传续之意。若从蔡先生这边算来,她是余派的第四代传人,丝穗从孟小冬手中传到她手上,像是一个薪火相传的符号,来日也要从她手上传下去。
(唐 宋摘自上海译文出版社《珍物:中国文艺百人物语》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