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向往默默单干的状态

蒋方舟这个清华大学的大三女生,从9岁开始就感觉自己像生活在电影《楚门的世界》中。这个生活被直播的“美少女作家”曾公开宣称,她的梦想是做大师。而慢慢地,蒋方舟羞于在公众场合谈论她的理想,因为理想于她而言,是一个隐私品,在公众场合曝光,“太过愚蠢”。
  Q:你现在过的生活,跟你想要的生活,区别大吗?
  A:基本上是。我的生活构成已经精简到最少的元素:吃饭、看书和写作,没有其他不得不应对的琐事来困扰我。如果说现实生活和理想有落差,那也是自己能力不够,不争气,而非环境的薄待。
  Q:你对梦想如何看待?你觉得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吗?
  A:“有没有梦想”是我鉴定他人是否和我同族最基本的条件,梦想再可笑也胜过没有。能有梦想,也需要天赋。
  我是个理想主义者,因为当大家对现实的丑恶龌龊、体制与潜规则已经习以为常的时候,我还是保持着震惊和不适。
  Q:你曾说过,你的理想是能爬到山上,跟马尔克斯、福克纳、马克·吐温、萨特、老子这些你内心中的老头凑几桌麻将,这个理想目前对你来说,是正在接近还是远离?
  A:很遗憾的,还是在远离。我仍然走在那条路上,那条自我完成的路,但是发现我离山头越来越远了,并不是因为我在后退,而是我原先的测距有误,低估了我和山之间的距离。
  Q:你的百度贴吧里有人评价:蒋方舟越来越娱乐化了。你怎么想呢?
  A:我挺高兴的,说明我能屈能伸。我觉得对有自知的人来说,只有娱乐的平台,而没有“被娱乐化”的人。对每个表达的平台和机会都应该珍惜,而不应该挑三拣四。
  Q:你更在乎哪种认可?来自前辈的,还是来自晚辈的?
  A:前辈——这样看我还是很势利的人。首先是因为我更信任前辈的判断。另外,获得晚辈的认可,我觉得并不难,要获得晚辈一呼百应的效果是有技巧有规律的,它是个技术活。获得前辈的认可更困难。
  Q:做意见领袖、畅销书作家,或默默单干,哪种是你更愿意的?
  A:默默单干是最好的,也是我唯一向往的状态。成为意见领袖、成为畅销书作家只是它的副作用。
  Q:你曾经说过,自己的野心大到完全无法掌控。直到今天,还有什么是你依然觉得想要野心勃勃争取的?
  A:想不到。以前的好多野心都是针对他人的,要得到他人的认可,要改变他人的思想,要影响他人的世界观。现在认识到,不能在别人身上坚持,只能在自己身上坚持,所以野心就没有那么勃勃了。
  Q:你刚刚过了21岁生日,对于青春,怎么看?
  A:青春是个负担。因为我过着非常老气、乏味、书呆子的严肃生活,所以每当有人拿“青春”的标准检阅我,总觉得我种种不合格,种种怪里怪气。
  Q:对于青春,你会害怕失去吗?某种年岁日长的危机感,有时候你会有吗?
  A:我还是笃定我的青春期会比别人的长。我觉得青春像质量守恒,每个人分得的都是一样的,就像同样一杯水,有的人是汹涌一阵,可能我就是细水长流。我的危机感永远是想做的事没做完,和年龄无关。
  Q:你的文字很有趣,生活中的你呢?
  A:我在生活中不怎么有趣,变得很尴尬,因为我生活在年轻人的群体中,但我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别人又要求我对年轻人的问题发言,所以我每次像个怪老头一样,神出鬼没的,在我们同学后面询问对年轻人的问题的看法,形象会很可怕。
  Q:你也说过,每一代的青春期都是不满的,无条件的不满。现在你有不满的吗?
  A:我觉得我肯定是不满,而且我比谁都不满,比谁都失望!但我觉得对这种不满我自己要以更有建设性的方式先消解掉一遍,不要自己还没想好,就赶紧一口污水泼向大众,这是没意义的。所以我现在尽量在避免这种东西。
  Q:现在,让你有所畏惧的是什么?
  A:惧怕组织,惧怕体制,惧怕一切宏大有序的强制力。
  Q:如果希望你给你自己归纳出一些关键词,会是哪些?这个问题挺难的。
  A:是啊,像是给自己写“班主任鉴定”。天生反骨、为人温顺、自省、好学、焦虑。
  
  (水云间摘自《新民周刊》2010年第43期)
(作者:贺莉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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