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宗教气氛很浓,每到一个大地方就会看到几座历史悠久的重要教堂。简单地说五个:
第一个是巴黎圣母院,终年访客不断,其实它的高度与面积只能算是中等。
第二个印象深刻的是德国科隆河畔尖耸入云的科隆大教堂,内部高度155英尺。走入这座哥特式教堂的内部会有一种震撼的感觉,实在是盖得既雄伟又艺术。
第三个是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黛安娜王妃与查尔斯王储的婚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内部高度103英尺。
第四个是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参观后才了解什么叫做教廷。我参观过这座教堂两次,它是全世界最漂亮、最雄伟、最丰富、最权威的教堂。
第五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法国香槟地区的兰斯主教大教堂,13世纪盖的,有许多漂亮的石雕作品。大门的圆形彩色窗上面写了三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拉丁字:Deo Optimo Maximo。这三个字合起来就是:上帝是最大的,同时也是最适的。能同时具备“最大”和“最适”这两项条件的大概也必须尊称为上帝了。这三个简单的拉丁字显示了中世纪欧洲人的思考已经相当深刻。
我非常好奇:为什么欧洲每个城市都有雄伟的教堂,有些还要盖两三个世纪?以法国斯特拉斯堡的教堂为例,盖了几百年,至今还有一边的大柱子顶端尚未完成。为什么要用这么长的时间盖得这么大?
有三位经济学者在2005年合写了一篇短文,说明欧洲各地用几百年的时间、花费那么大的人力与财力盖超大型的教堂,其实是符合经济学上的竞争策略的。
文章的主轴其实很简单,摘述如下:
中世纪的欧洲经济尚未起飞,封建领主的庄园是经济重心,每年能剩余累积的部分不多。当时最能掌控经济、影响政治的是宗教界,教会拥有城市土地、农庄、捐献物资,这是其他团体无法比拟的资源。为了维护教会的独占性特权,最好的策略就是以几百年的时间建造超大型的教堂,把该地区的剩余资源大幅投入教堂。这有两点好处:其一,经济资源与劳动力市场都在教会的掌控下,教会的政治、经济、宗教实力稳居第一;其二,不同的宗教若想进入此地区发展,就很不容易抢到所需的各种资源来盖自己的教堂。
举例来说,天主教的策略就是用“超额设备”的手法盖一座比实际需要大很多的教堂,来阻挡其他宗教(例如基督教)的进入与竞争。换言之,天主教先抢光对手可能的生存空间,让自己独自壮大,然后又以如此雄伟的教堂来炫耀,一方面吸取更多的资源(磁吸效应),另一方面又可以吓唬和阻挡潜在的竞争者与威胁者。
教会抢夺经济资源的常见手法是以政治和宗教的力量占有最具经济价值的土地,然后在各种市集与交易场所课税。接着要求商人捐献报效,用这些钱来盖教堂,进行军事活动(宗教战争)。教会是宗教团体,但在经济资源的抢夺上却像是精明独占的企业家。商人若想要做大生意或包工程,教会是必须攀结的机构。
教堂更是多重功能的聚会所:政治、宗教的中心,民间生(受洗)死(葬仪)的必经场所,也是利益交换、磋商、贿赂、纠纷仲裁、节庆活动的中心。反过来说,中世纪的经济尚未起飞,哥伦布尚未发现新大陆,如果不兴建超大型的教堂,地方经济怎会繁荣?劳动力市场怎会活络?政治与工商业的协调、磋商、调解,由谁来做?
其实中世纪欧洲教堂要盖这么大这么久的原因很简单:教会先掌控地方的政治与经济资源,然后用“超额设备”的手法,以几个世纪的时间盖超大型教堂,产生一种孔雀开屏效应。这么做有三项好处:一是巩固自己的地盘;二是向潜在的竞争者与威胁者炫耀,阻挡他们进入;三是通过这种大型公共建设繁荣地方经济,活跃当地的就业市场。
(李蕾 荐)
(作者:赖建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