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头

张思贤前后谈过七八个女友，结果都让人家给踹了，尤其最后一个女友表现最狠：“天下的男人都死尽了，我也不会跟你!”这句话很绝，当时是肃杀的深秋，落叶都飘零了。因此，张思贤触景生情，郁闷得想跳河!
　　我劝他，说你没找找自己的原因?张思贤显得很无辜：“我不抽烟、不喝酒、不骂人、不打架……如非要说缺点，那我就剩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我想了一想，就笑了：“是不是就因为你没有缺点，所以……”
　　听了我的话，张思贤显得很气馁，并且还生出几分愤懑，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关门挺重，咣的一声，把我养的猫都吓跑了。于是我出去找猫，为了将猫从两米多高的槐树上抱下来，我宁可让树枝划伤了胳膊，然后躺到医院的病床上呻吟着挂点滴!
　　我的女友感动极了，一手抱着猫，一手抚摸我的伤口，心疼得直掉眼泪，趁护士转身，还偷偷吻了我。张思贤很困惑，皱着眉头说：“受这么点小伤就住院?而且是为了只破猫?瞧你这点出息!”我说：“你懂个啥，猫是女朋友给的，你跟我多学着点吧!”
　　张思贤看不惯我对待爱情的态度，说我太滑，说如果他是个女的，肯定不会理睬我。我挪揄他说：“女孩子是用来哄的，谁像你，成天板着个脸跟人家讲道理。”张思贤对于我的言论嗤之以鼻。
　　张思贤属于80后，却长着70后的面容，有着60后的心态。张思贤大学里读了四年本科，本来考上了研究生，却又放弃了，优哉游哉回到家乡小城教孩子。
　　现在都一个孩子，家长重视着呢，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表示一下心意，比如偷偷塞张卡或者别的什么，张思贤一律上交到教务处。
　　领导会找适当的时机，在某个会议上表扬一下张思贤，说该同志是大家的楷模，号召大家向他学习。每当此时，张思贤都红着脸，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害羞，甚至还窃想着领导会让他上台发个言。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张思贤于是挺孤单，学生怕他，同事躲他，快奔30的人了，依旧孤家寡人。他很委屈，把自己整得跟苏轼似的，一个人在博客里长叹：高处不胜寒……我换了个马甲给他留帖子：枪打出头鸟懂不?你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
　　张思贤猜出是我在捣乱，将我约出来喝酒。我很惊讶，以为月亮从西边出来了，但事实上，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张思贤说：“赶明儿，我就要下乡教书了。”我差点将酒喷出来!
　　事情很简单，国家的新政策，从上到下一律清退民办教师，因此有的地方就需要公办老师前去任教。学校领导做张思贤的工作说：“你一直是大家的楷模，现在更应该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了吧?”我说：“你答应了?”张思贤喝掉杯中酒说：“嗯，我答应了。”
　　张思贤去的地方名叫“九岭夼”，全是山，一眼望不到头。我陪着张思贤一路前行，谁让我们是臭味不太相投的好朋友呢!走了大半天，到地方了，一群孩子气鼓鼓地瞪着眼，好像跟我俩有仇。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微笑着与我们打招呼。“总共13个孩子，分五个年级，你也看到了，这里离最近的村子也有30多里山路，孩子们只能由我暂且代课，还好，你终于来了，可以更好地教他们，所以……我就要离开了。”女老师说完，朝孩子们挥挥手。孩子们就哭了。
　　张思贤手足无措，喊：“哎，你别走，能不能再帮帮我?”女老师笑说：“我帮你?你给我发工资啊?”张思贤说：“是啊，我可以将工资全都给你啊!”女老师异样地看着张思贤，突然伸出小拳头擂了张思贤一下说：“好，你可不许耍赖啊!”
　　张思贤被擂得满脸通红，我却被雷得差点晕倒，我从皮包里将猫抱出来，送给了张思贤，因为我觉得他安身的宿舍里有耗子。张思贤诧异地看着我，我故作大度地笑着说：“女友跟我掰了，留着猫也没啥意思。”说完我就走了。
　　和我分手的女友，看上了一个大她15岁的男人，原因只有两个字：有钱。我原想跟张思贤诉诉苦，可最终无法开口。走出老远，我回回头，看到张思贤在朝我挥手，旁边站着那个年轻的女教师，他们看上去像两棵亲密的小杨树。莫名其妙地，我就叹了口气。
（作者：于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