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羊绒衫

单位年龄最大的女士，董姐，花一千六百元买了件名牌羊绒衫，却在午休时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商标，一屋子的妹妹，都拿狐疑的眼光看她。要知道，董姐是出了名的会过日子，她的穿着也是一向节俭：普通的休闲袄、普通的休闲布裤、半旧的皮鞋。今天好不容易买个名牌，这弄的是哪一出?
　　面对疑问，董姐淡淡地笑着说：“这是给俺老爹买的，人老畏寒。人家都说羊绒衫轻巧、软乎、透气，保暖性还好。俺老爹从来不愿穿贵衣服，乡里人多嘴杂，保不齐有人知道价格，一说，他一准不穿，还得让我退。商标一拆，就省事了。”原来如此。
　　别看董姐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她的孝顺，无人能及。她老母亲在世时，行动已是不便，她每天下午下了班，总是直奔车站去四五十里远的乡下，次日一早又匆匆赶回单位上班。无论酷暑还是隆冬，衣买保暖，吃买暄软。
　　董姐也曾将父母接到市里生活，但老人住几天就要回乡，父母住惯了乡下的平房大院，喜欢农村出门进门乡邻的热乎，受不了城里的憋屈与邻人的生分。这可让董姐犯了难，因为，没有保姆愿意到乡下伺候老人。有一段时间，休息日或午休时，她就奔波在劳务市场，用各种优惠条件吸引保姆。一旦有保姆愿意跟她下乡，她就会给人家买衣买鞋极尽殷勤，就是这样，她也难以长久留住保姆。每回她回家，已经有老年痴呆的老母还会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问她：“你是谁?上俺家干啥?别偷拿俺家的东西啊。”让她哭笑不得。即便是这样全心全意服侍二老，在老母九十寿终后，她还是有无数后悔：后悔没看顾得再细点，照料得再周到些……所以，对待老父，她更是尽心竭力。
　　买羊绒衫的第二天早上，董姐气喘吁吁地踩着上班铃进了单位。妹妹们一问，原来，听说她老父单位那天要来春节慰问，她赶紧一大早从市里坐车回到老家，把羊绒衫交给哥哥，她说：“我让俺哥把羊绒衫和俺老爹单位送来的慰问品放一块儿，就说是他单位发的礼物，这样他就会安心穿了。”一屋子的女士，感动不已。
　　过了几天，吃午饭时，看董姐一脸愁容，便问她何事。她失神地说：“那羊绒衫脖子后面的商标不该撕的。”正暗猜何故，她又说，“俺老爹年纪大了，撕了那商标，天天早起穿毛衫时，都不能分出前后了。”那语气，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作者：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