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17岁可能是我出生以来最混乱的一年。中考差两分达线让父母掏了3万元择校费，我从没觉得这是自己的错，那年独特的定向生政策让录取线拔高了许多。我变得暴躁起来，和父母隔三差五吵架，什么都不入我眼，蓄长发专门留学校明令禁止的贞子头。
　　2010年7月8日，我随一个游学团，抵达了美国旧金山。团员们都是“90后”，孩子们尤其喜欢男老师夏云辉，一个幽默风趣而负责的“80后”，亲切地称他老夏，不过他始终对我们“90后”持有成见，觉得我们这代人太自私。
　　我们把美国常青藤大学都转了一遍，虽然大多时间都只是看看建筑，但是总能感觉到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一种充满包容和理解的自由氛围。
　　真正让我对美国教育产生钦佩之感的是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除体积过于庞大的必须采用模型外，绝大多数展品都是珍贵的原物和实物。我们看了一段视频，是一个老兵讲自己二战时的故事。死里逃生费尽周折回国后，他被授予了荣誉勋章，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的恳切：“战争里没有赢家，这枚勋章属于每一个人，每一个参与战争的人，德军和我逝去的战友。”
　　这才是教育。
　　我们团的孩子除了我，家境都很优越，购买力惊人。老夏就又批判我们“90后”，觉得这么花钱不是孩子该干的事情。一天中午，导游为大家买了饮料，我离饮料最近，一个一个传给他们，大部分孩子比我小，可是没有一个跟我说谢谢的。当时我好像懂得老夏说的“自私”了。我看到他们的自私，其实也是自己在照镜子。
　　旅行越接近尾声我越思家心切了，思念我们地地道道的中国菜，我的父母，还有那份归属感。晚饭，我和老夏坐在一起，我告诉他我很长时间以来都希望自己能在这里生活，我说我讨厌中国的教育……老夏说，你不满足自己的生活是因为你经历的挫折太少了，太不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东西来之不易。他也想过，如果自己的父母有钱有势，自己是不是可以更好，可以上更好的大学，甚至出国。后来他知道平时他不在家，父亲每次给他打完电话，都得在阳台上抽两根烟才能缓过来；汶川地震的时候他在四川，手机信号不好，后来才知道母亲打了40多个电话。“所以我拼命挣钱，攒钱，自己买房娶老婆，每年都带父母去旅游，因为就算这个世界抛弃了你，父母却永远不会。”
　　听了他的话，回酒店的途中我哭了一路。我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着了魔，变得慵懒、自私、麻木。过去的一年，我只会推卸，把我自己的失败推给学校、社会，就好像天下人都欠我的一样。其实我只是怕承认我错了，怕承担责任，怕竞争。父母耐心地开导我，支持我，自己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还总是想着索取，实在是惭愧。
　　一回国我就把头发剪了，然后美美睡了一觉。我感觉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
　　
　　(王羽佳摘自2011年1月31日《中国青年报》)
（作者：刘神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