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黑客空间。类别:一群疯疯癫癫的极客。座右铭:定乾坤于未知。地点:法国图卢兹的某个集装箱。
我最先发现的是他们的网站。从网站上的视频和照片看,他们的“实验室”简直就是个21世纪的阿里巴巴宝库:这里一堵闪烁不停的乒乓球大屏幕,那里一张手工组装的自制触摸桌,左边一件发光的T恤衫,右边一堆由老式电子游戏机改造的互动游艺机……作为敏感的科学记者,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在一通电话几封邮件谈妥接头时间地点之后,走进了他们的大本营。
那是2010年12月的一个晚上,地点在图卢兹一条运河旁的工业区。黑客空间的联系人法布里斯事先曾告诉我,他们的据点位于一个面积为4500多平方米的破旧厂区内,不过其中大部分如今已被艺术家所占领。
集装箱中的黑客总部
我绕过一个马戏团的帐篷,在破旧的旅行挂车之间七拐八绕,随后跨过一道布满涂鸦、原本是重型卡车出入的大门,进入一个由集装箱堆成的迷宫。是的,就是这些曾经把中美洲的香蕉运到欧洲的大金属箱,在此处摇身一变,成了工作室。每个艺术家或协会组织都有属于自己的集装箱,他们可以在其间自由作画、雕塑、储藏物什或是捣腾电子器件。
黑客空间所在的集装箱和我想象的完全一样,到处都是电脑屏幕散发出的蓝光,杂乱摆放的桌子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桌子上堆满电缆和电路板,似乎随时都会坍掉。角落里静静矗立着几台流行于20世纪80年代的笨重街机,四处可见跳动着红光的指示灯。现在是晚上8点半,正是成员们每周聚会的日子,集装箱里早已座无虚席。
塞尔文改造Kinect
一群看上去富有艺术家气质的男生神情轻松地在集装箱里忙碌着,唯一的女生劳拉今天正好不在。他们坐在坑坑洼洼的旧沙发里,手提电脑不是放在膝盖上,就是放在圆凳上。看着他们手中紧握的螺丝刀,显然已经开工了。
我一下子就辨出了法布里斯的声音,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他身边。他近来热衷于研究微软开发的无手柄游戏传感器Kinect,“我们对游戏本身并不感兴趣,不过这项技术却为我们提供了多种改造的可能性。比如说,通过那个可监测物体移动和激光发射器的红外线摄像头,我们可以进行3D摄像。”法布里斯一边开心地说着,一边将仪器连接到了手提电脑上。帮他一块安置设备的塞尔文补充道:“我们正在打造一款隐形键盘,就像电影《少数派报告》中出现的那样。我们只需在屏幕前挥挥手,就可以对其进行操控。”在现实生活中,塞尔文是计算机编程员,也是一位父亲。但是在黑客空间里,他最喜欢的却是“摆弄网络摄像头和激光笔”。可以说从黑客协会买下Kinect的那天起,他就在研究那玩意儿。他现在正在通过键盘进行最后的调整……行了!我的手在空气中轻轻滑过,照片就神奇般地出现在了屏幕上。再比画几下:编辑……存档……嗬,全都信手拈来!
菲利普发明的终极游戏
与此同时,在拥挤的集装箱里,其他“驯码师”也忙得不可开交。留着一头棕色长发的菲利普是个身材高大的20多岁的小伙子。他随手打开了一款自己设计的电子游戏,大大小小的数字开始在电脑屏幕上不停地掉落,有点像俄罗斯方块。他解释说:“想要得分,就要通过编码器,在数字掉落到屏幕底部之前将它们译成二进制语言。”所谓的编码器就是一块布满按钮的旧塑料板,这是他从某所中学物理实验室里回收来的报废器材。塞尔文评价说:“这可是极客的终极游戏!”菲利普的专长就是回收那些看似无用、被当做垃圾处理的物品,然后对其进行改造。黑客空间的成员们到处搜集旧货,这已成为一种习惯。菲利普指出:“在找到新的用途之前,我们会把回收来的物品暂存在角落里。”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集装箱里塞满了各种破旧的电视机、遥控器和早已过时的电子游戏机。
娃娃变身机器人
忽然,一声大喊打断了我对这些旧货的欣赏:“你们谁擅长Arduino?”嗯,那又是什么?“Arduino是一款开放原始码的电路板。”法布里斯解释说。全世界的动手达人用它来实现自己的各种创意,如将摄像头与马达连接,为机器人指向、控制话筒。简而言之,Arduino是黑客空间的基本原料。但接线工作显然不是法布里斯的强项,只听他打着比喻说道:“我们都是‘软客’,‘硬客’不多。”说白了,黑客空间的大部分成员都是编程高手,但是电子机械方面的能人就不多了。“比如我就搞不定这玩意儿的电路!”法布里斯承认道,他手里举着一个毫无生气、脑袋里布满电子元件和多彩电线的玩具娃娃。“现在轮到我们的魔法师上场了!”胡须蓬乱的小个子莱昂内尔是成员中为数不多的电子通,电子方面的工作,基本由他完成。法布里斯将娃娃交到他手中,现在他的任务就是要连接好娃娃内部的线路,让它动起来。这样的情景在黑客空间司空见惯:成员们会把自己的得意杰作带来展示,但更多时候是带着问题,甚至漫无头绪地前来寻找思路,等候帮助。聚会通常要过了午夜才结束,大家便又满载新灵感和需要分头加工的程序尽兴而去。
创造者,而非破坏者
一切都始于1年半以前。“那天,亚历克斯约来了他认识的所有IT高手。”法布里斯指着集装箱深处,从一台电脑上方冒出的一簇栗色头发说道。显然,亚历克斯不喜欢显摆,不过他还是向我讲述了黑客空间的历史:“在此之前我和几个朋友就偶尔聚会,但我们希望能增加碰头时间,综合各人的长处,搞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于是便萌生了建立黑客空间的想法。”需要注意的是,所谓“黑客”并不全是不法之徒,大部分人都不会去干诸如盗取奥巴马Twitter账户或侵入五角大楼系统的傻事。“在我们看来,黑客就是一个喜欢自己动手搞些发明创造的人。他们懂得编写程序,会对一些电子产品进行改造,就这么简单!”法布里斯补充道。
黑客空间是遍布全球的黑客实验室网络的成员。类似组织其实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就已出现。当时程序高手们的活动还处在萌芽阶段,他们组建俱乐部,每年定期聚会,还不时组织些活动(如夏令营),以展示各自的发明成果,互相交流。“最著名的活动要属每年在德国举行的通信头脑风暴了。”亚历克斯回忆道,这可是他每年不容错过的盛会。然后有一天,网络上就忽然出现了“黑客实验室”的消息,开先河的人是谁已不可考,但在仅仅4年的时间内,这样的组织就如雨后春笋般,在巴黎、柏林、纽约、圣保罗、新德里等城市遍地开花,到现在已达500多个,其中位于法国的有15个左右。网络上甚至还出现了“黑客实验室”组建指南。所有的“黑客实验室”都脱胎于同一个模子:一群厌倦虚拟世界的IT高手们决定每周碰头,用元件和电线一起造些实实在在的机器出来。外加一点激进的诉求(他们提倡开源软件,以期任何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其进行修改)和一股自力更生的豪气(他们鼓吹回收利用、自己动手),“黑客实验室”的作料就全齐了!这正是亚历克斯和他的朋友们寻找的运作模式。2009年5月,他们创建了“黑客空间”协会,并于同年9月找到了活动地点。打那时候起,便不断有新人加入他们的行列:大学生、工程师,以及其他业余的能工巧匠……
梦想是王道
于是,智慧的火花频繁闪现。比如,法布里斯想要把《哈利·波特》中韦斯莱家族的大时钟变成现实,这款神奇的时钟能实时显示家族各成员所处的地点。他对这一计划兴致勃勃:“只要通过谷歌定位系统对每个家庭成员的手机进行定位,然后借助程序,将其所在地点的名称显示在屏幕上就可以了。我想使用发光二极管和磷光涂料,这样显示的信息就会稍纵即逝。”劳拉计划将铁磁流体(这种金属液体在磁场中会流动)与脑电记录仪连接起来使“情感物质化”;布莱斯打算为孩子们制造一张混音台:“我会输入一些动物的叫声,让孩子们去找相应的动物图像。”马克想在集装箱里安装服务器:“这样,本地用户无须通过网络供应商就能使用网络,并上网储存他们的数据。他们只需加入我们的组织,分担一部分维持运营的费用即可。”吉尔在一旁忙着他的改造工程,他准备用激光和反射投影仪,将一块普通玻璃打造成触摸屏……相信在每周三的例行活动日,他们的队伍仍将不断发展壮大。
(作者:王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