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阿迪三个月前就从马里兰州潜入到纽约来了,准备与同伙趁圣诞节平安夜,抢劫纽约最著名的帝国珠宝行。
天公也作美,纽约的风雪直到傍晚还在一个劲儿地刮,闹市中心除了闪烁一片的霓虹灯外,来往的人很少,也看不到巡逻的警车。不料晚上六点钟时,弗阿迪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那边有人向他求救,说自己所驾的小车跌入二百多公里外荒野老路的一处深坑内,情况十分危急,请他一定尽快前去搭救,否则他将连人带车被风雪埋葬在平安夜里。
“喂,你这家伙究竟是谁,我怎么听不出来?”弗阿迪扯下胸前白巾,他正在酒吧享受他在纽约的最后一顿晚餐。对方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唉,弗阿迪先生,你正在享受美餐吧?耳朵一定是像嘴巴一样被法国牛排噎住了。这真的让我很伤心。”
“你是罗多德?”弗阿迪一下子怔住了,声音也马上缓和下来,忙道歉说:“对不起老兄,在这么冷的风雪平安夜,你怎么会想到来纽约?我离开马里兰州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缺钱的话打个电话来,我给你汇过去。”
“弗阿迪先生,你是我见到的一个最善良的人,曾救过我的命,还给了我很多周济。所以,我就想赶在平安之夜,给你送去一筐你最喜欢吃的鲜樱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是我用这个月挣的钱买的。”
马里兰州离纽约虽近但也有几百公里远,罗多德却惦记着自己,竟然专程为自己送来一筐鲜樱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啊!弗阿迪的心被深深撼动了。要知道,他弗阿迪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了。他回想起认识罗多德的时候——那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是在多年前的一个平安夜。他与同伙绑架一名富翁失败之后,逃入街头公园。他在仓皇藏匿中看到从雪堆里裸露出一只枯瘦的手,那是个蓬头垢面、冻得快要死去的流浪汉。他走开了,可在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后,又走了回来。他头一次动了恻隐之心,将这个叫罗多德的流浪汉送进医院,并交付了所有的医疗费。在以后的交往中,他不仅替罗多德找了个住处,还经常给一些钱周济……
此刻,尽管外面风雪呼啸,弗阿迪心里的冰层却在一点点融化,他不能不为罗多德的一筐鲜樱桃所感动——混迹于黑道这么多年,有谁这么关心过他?除了尔虞我诈、血腥的火拼外,就是冷冰冰的金钱。弗阿迪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了,他关掉另一部与同伙保持联系的手机,冲出酒吧,钻进车里,不顾一切地朝200多公里外的荒野急急赶去。
沿路的风雪太大,弗阿迪一边咒骂天气,一边不停打去电话询问罗多德的伤势。情况远比他预料的严重。罗多德的车不是跌入深坑的,而是一头撞进去的。此刻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微弱。也充满了痛苦:“现在的情况糟糕透了,大雪几乎把深坑掩盖了,我被卡在车内不能动弹,风雪已经从破碎的车窗玻璃灌了进来……”
“好的,我明白了,请你一定坚持住!这该死的风雪太大。路面打滑,我的车时速只能在80迈左右,记住了吗?千万不要睡过去,不然你会冻僵的!”
两个多小时后,弗阿迪终于赶到荒野外那条废弃的老路。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深坑的车内弄出罗多德时,他满头血污,已经奄奄一息了。弗阿迪急着要送他去医院,罗多德却指了下胸口,发出一阵哀伤的呻吟:“我的致命伤在这儿……我应该告诉你真相了。二十多年前,我是芝加哥黑道上的老大。从监狱出来后,又屡次遭到仇家的追杀,我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犬,幸运的是遇到了你——”他吃力地喘了一口气,用尽气力说,“弗阿迪,人性与天理永远不可违逆,记住,人一生中哪怕做一件善事,都会得到好报的。”
罗多德死了。
此刻,从车内飘出一段电台的时播新闻:“今晚7点28分,纽约惊爆‘美国最大珠宝劫案’。三名劫匪冲人帝国珠宝行抢劫了四千万美元的珠宝。不过警方早已掌握这伙劫匪的情况,两名劫匪被当场击毙,另一名受重伤后被警方抓获……”
(作者:吴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