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家的阿拉丁神灯

好文学犹如好咖啡,它的香味让人陶醉,它的味道让人振奋,饮过之后,灵魂因此或歌或舞,久久无法入睡。
  在欧洲,浇灌文字的饮料,的确是咖啡。
  坊间流传着一个法国文学家的咖啡故事,有人说是巴尔扎克的,有人说是萨特的。无论如何,为了写作时候的兴奋状态,为了保持长时间的专注,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每天喝15杯咖啡。有人问他:“你这么喝,还要不要命啦?”他回答说:“要命做什么?”他的意思是,如果不写作,那就白活了。巴尔扎克和萨特都可能说过这样的话吧。
  
  双叟咖啡馆:
  恍如印象画
  
  如果去过巴黎的双叟咖啡馆(Les Deux Magots),那么一天15杯咖啡,也是可以想象的。那里的确可以让人消磨一整天的时光。Les Deux Magots的中文意思是“两个满洲人”,因为在咖啡馆的大柱子上高高悬挂着两个中国清朝人打扮的雕塑。这是个没有VIP座位的咖啡馆,每个人进来都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座位。
  在这个咖啡馆里,王尔德一边喝茶一边写他的剧作,有时候兴致来了就写两篇童话。诗人凡莱纳认识了诗人马拉美,他们的交流方式除了诗,还有酒,凡莱纳酗酒殴妻,马拉美喜欢到处流浪,但是他们的通信却从不间断。印象派画家马奈飞笔画下马拉美。让·保罗·萨特和西蒙娜·波伏娃几乎天天来聊天写作。
  巴黎拉丁区的咖啡馆,是巴黎的知识分子碰面的地方,是所有在巴黎的有趣的人可以相遇的地方。这个咖啡馆是德国的超现实主义画家圈的最爱。麦克斯·恩斯特曾在这里画了许多的画,或许也在这里爱上了佩姬·古根海姆,所以后来的古根海姆博物馆拥有麦克斯·恩斯特最杰出的一批画作。
  这里有个若隐若现的圈子,剧作家认识作家,作家认识画家,画家认识演员,演员认识导演,导演认识剧作家。不必特地相约,来到这个咖啡馆,你就可以找到你要的:一群人的快乐,或者一个人愉快的独处。这个咖啡馆就像这些灵魂的流浪者的故乡,就如同家,因为那里有爱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爱的生活。它渐渐成为一个承诺:来吧,这里有你的同类,无论你是热爱思想,还是热爱流浪。
  这个传统至今仍然如此,双叟咖啡馆依然是巴黎城市文化的重要角色。1933年起,一群在巴黎的作家喝着咖啡,突发奇想,说要不我们自己来设立个文学奖吧,政府的奖没什么好玩的。这个叫做“双叟”的文学奖如今已经是法国的重要奖项,获奖者可以获得7750欧元的奖励。经常来泡咖啡馆的安德烈·马莱后来得了法国最重要的龚古尔文学奖,这个后来在二战中成为法国游击队员的冒险家偶尔有歇脚的时候,也是在这里。
  如今,双叟咖啡馆依然迎接着各地慕名者,本地名流依然光顾着这个充满着传奇的咖啡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传奇之一。西蒙娜·波伏娃写下《第二性》的那个座位上有时坐着芭比娃娃一样可爱的金发女郎,女郎从来不会想:“我是被后天塑造的。”带着情人来喝咖啡的小伙会深情脉脉地看着对方的蓝色眼眸说:“就在这个座位,摄影家多拉被介绍给了毕加索,从此爱了他一生。我也会如此爱你。”
  
  尼古莱区咖啡馆:
  最好的时光
  
  相比之下,柏林尼古莱区的咖啡馆清淡很多。巴黎的咖啡馆和印象派的画一样浓墨重彩,柏林的咖啡馆就收敛很多。不能想象,就在柏林红色市政厅的旁边,在广场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巨型雕像的不远处,就是充满小情趣小温柔的尼古莱区。
  或许最早时候的柏林的确如此曼妙过。房屋和房屋之间和人一样,有着客气又恰到好处的距离,回廊下面摆放着铺着雪白桌布的咖啡座,一杯清咖啡就可以坐一个下午,看看书,看看人,听不远处的教堂敲响每一个正点的时钟。
  这里曾经是文人歌德、建筑家申克尔、教育学家洪堡最爱的消磨时光的地方。西方的哲人觉得咖啡馆促进了人类的进步,理由是人们在那里进行精神上的交流活动。饭店里的人们的注意力在美味可口的菜肴上,酒吧里又充斥着各种躁动的情绪和只想消遣的人们。愿意认真思考和交流的人们,就去了咖啡馆,咖啡飘香,四目相对,开始谈话。谈私事,八卦,新的恋情,旧的伤痛,又一次心碎,工作上种种如意不如意。谈国事,这国际局势到底如何发展,油价为什么一涨再涨,昨日新闻里的哪个部长做了什么演讲,都是谈资。
  人们兴致勃勃地在咖啡馆定期交流着自己的想法,哲学家哈贝马斯说,由此渐渐形成了“公民社会”。咖啡馆不单单是个让个人享受咖啡和时光的地方,也是个让人们有机会和不同的人讨论想法的地方。尼古莱区,可能是19世纪的德国走向强盛时的小小螺丝钉。咖啡浇灌文学,也浇灌自由的思想。
  如今这里是柏林著名的生活休闲小区,拥有难得一见的石子路,天气好的时候大家就坐在露天的街道上喝一杯咖啡。街边的柱子上画着20世纪的女招待的背影,充满了欧式插画风格,把人们一下子就带进了不曾经历的那段最好的时光。
  
  斯拉夫人咖啡馆:
  缪斯坐在桌上
  
  任何传奇在一千次的转述中总会变形。布拉格的咖啡馆早已不是它从前的模样。在布拉格沿着河走,经过了“会跳舞的房子”,就是“斯拉夫人咖啡馆”。当我走进斯拉夫人咖啡馆的时候,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布拉格。四周都是说英语的人们在叽叽咕咕说话,咖啡味道不差,可甜品贵得离谱,而且味道平庸。咖啡馆顶很高,很有一些岁月的样子。墙上有一幅巨型油画,后来才知道,那画叫做《缪斯》,在咖啡馆写作的人们常常看见灵感女神缪斯悄悄坐在桌上。
  咖啡壶是文学家们的阿拉丁神灯,咖啡飘香,召唤灵感女神。在布拉格游逛的日子里,街头巷尾都有咖啡馆。甚至有咖啡馆外面挂出油画,上面画的是心脏形状的咖啡豆。我们血管里面流着的是咖啡—真是文学家们的宣言。真实是心灵的事。而心,只能用艺术才能接近,书里的卡夫卡说,真正的现实总是非现实的。
  在布拉格,咖啡馆的侍者在从前是咖啡馆的灵魂,他们和客人之间的相处,决定了咖啡馆的兴衰。好的侍者是清楚了解客人的喜好的,知道这个客人喜欢坐靠窗,那个客人喜欢读哪份报纸,这个客人上午来会喝卡布其诺,下午来会要一杯拿铁。更好的侍者是客人们的好朋友,他们会倾听客人们的故事,客人们也信任这些侍者。
  最好的侍者除了兼具上面的一切,有时候还帮客人付钱。曾经有一位侍者领班,他的著名之处在于一直帮客人付钱,任由客人们赊账,而且在他临终前,还把这些赊账记录都烧了。任何一个咖啡上瘾者能认识这么慷慨大方又体贴的咖啡馆侍者,都会感叹:夫复何求!
  当我每次寻找传奇的时候,却总是发现自己来晚了。追寻到的总是传奇的影子。不如点上一杯咖啡,在让人倾心的咖啡浓香里,翻开一页书,在那一刻,与伟大的文学灵魂相遇。
  (李欣摘自《东方文化周刊》
  2010年第2期)
(作者:沈奇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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