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世界

浓缩在世界杯的景象远比真实的世界来得美好。在充满包容性的净土里,没有人再会提及肤色的差别和种族的划分。
  
  南非队强壮的后卫马修·布思只要在世界杯上碰到皮球,本土球迷的嘴里就必定会山呼海啸地喷出:“Boooooooot!”2009年夏天的联合会上,这一怪癖就让很多外国记者大惑不解。他们中的“明眼人”,甚至从布思是南非队唯一的白人、而看台上的球迷则几乎清一色的黑人推断出,这些种族歧视者一定是在“booing”(“嘘”的意思)可怜的布思。
  事实是,这群老外全错了:南非的球迷是在为布思欢呼。他们喜欢布思,一如十年前他们深爱着白人后卫费什。
  浓缩在当今世界杯里的景象远比真实世界来得美好,这片净土里没有谁会提及皮肤的颜色和种族的划分。事实上,世界杯正成为曼德拉所幻想的南非——一个没有种族歧视的“彩虹之国”。
  本届世界杯里的南非、荷兰、法国甚至朝鲜,队内的种族融合都会远超他们千里之外的祖国,所有的肤色都混合到一起,极少有人有所非议。也许,每个国家都或多或少存在种族关系紧张的问题,但这些对立在世界杯上却绝少发生。
  为什么世界杯会如此宽宏包容?概因其是全球媒体关注度最高的比赛,数以亿计的电视观众都打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世界杯从创立伊始就不只是民族主义者的节日。1930年的第一届世界杯上,蒙蒂代表阿根廷出战。四年后,他代表意大利赢得世界杯冠军,因为他双亲移民前一直居住在亚平宁半岛。事实上,意大利那支冠军之队的阵容里有多达5名像他这样拥有意大利血统但却在海外成长的“意大利人”。
  不过,在最初的几届世界杯里,无论这些球员为哪支球队而战,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同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白色的皮肤。那时,非洲和亚洲还极少有球队出现,唯一一支还是1938年参赛的荷兰属东印度(后独立为印尼),参加的唯一一场比赛,也被匈牙利打了个6比0。直到1974年,扎伊尔才成为撒哈拉沙漠以南第一支参加世界杯的非洲球队。
  在世界杯的头50年里,那些出彩的黑人屈指可数,且多数为巴西效力。但巴西的种族划分十分严厉,巴西人在挑选黑人球员时仍很谨慎。巴西队的黑人门将巴尔博萨在1950年世界杯决赛上的低级失误不但让乌拉圭捧杯成功,还使黑人门将成为巴西人的禁忌长达50年之久。
  巴西对黑人球员的限制在1958年世界杯终结。桑巴军团在他们迎战奥地利的首场比赛里,只有迪迪一名黑人球员。等到第三场比赛对战苏联时,“在那一刻,巴西变黑了”。一位年仅17岁叫做贝利的小黑孩,登上了舞台,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混有黑人和印度人血统的瘦弱边锋加林查。巴西也成为“第一支赢得世界杯的多种族球队”,从那以后,他们在这条路上义无反顾,再无悔意。
  时至今日,世界杯的包容性更多地体现在黑色和棕色皮肤的球员出现在欧洲球队中。1979年,安德森成为第一位为英格兰出战的黑人球员。
  1974年决赛上的德国和荷兰,1982年的冠军意大利,甚至1990年的王者德国,所有队员全部是白人。几乎没有球员在祖国以外的地方出生或成长。不过,单一种族的世界杯在1998年终于走到了尽头。
  每场比赛前,法国队队员们都会紧紧相拥大声吟唱《马赛曲》。但滑稽的是,几乎每个球员都长得和他的邻居完全不同。齐达内的老爸是一名来自阿尔及利亚的建筑工人,德塞利和维埃拉都出生在非洲,图拉姆生在拉丁美洲的瓜德罗普岛,利扎拉祖长在法国和西班牙边境的巴斯克地区,卡伦布则来自太平洋的新喀里多尼亚岛,德约卡夫身上也有美国血统。当然,队里还是有几个法国白人,比如佩蒂特和“总统”布兰科。“法国赢了,全法国也因胜利团结到了一起。”这个国度真正的总统希拉克如是说。
  这也刺激到了德国,他们开始在自己的移民中寻找天才。
  他们将踢的这届世界杯恐怕会是历史上包容性最强的一届。为数不少的英格兰国脚以及大部分的法国队队员都非白人。甚至法国的白人球星里贝里和荷兰最好的球员范佩西都是伊斯兰教徒。荷兰队队长范布隆克霍斯特身体里还流淌着印度尼西亚的血液。现在,只有西欧两大豪门,西班牙和意大利还未破金身,但也为时不远了。
  对于如此之多的黑人球员代表白人国家这一现状,普遍的看法是黑人天生就有更强的运动天赋。但身体研究专家认为,具有黑人血统的人是否就更有运动优势的争论目前尚无定论。唯一明确的是,并非所有的非洲人都天赋异禀。
  不过,我们能很坚定地说,那些移民的后代能比白人更多地被国家队召唤是因为他们所成长的环境。欧洲最顶尖的球员里是有一些黑人,但更多的球星则有着另一项共性:他们都来自欧洲大陆最穷的地方,这让他们懂得努力。
  这不能简单理解为穷困的欧洲人对成功有着难以抑制的饥渴。不然,他们理应在学校名列前茅,在足球以外的工作中鹤立鸡群。但巨星的孩童时代一定有某种东西为今后的足球大道打下了基础,那就是练习。
  美国作家格莱德维尔在他的新书《异类:不一样的成功启示录》中提出了“一万小时法则”。这一来自心理学的概念认为要想在任何一个领域里成为专家,无论是创作音乐还是写小说甚至是成为犯罪大师,你都需要至少一万小时的反复练习。神经学家莱维汀曾说:“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位速成的大师。”
  在足球领域,那些最穷的男孩们(不用说,大部分都不是白人)最有可能达到一万小时的标杆。他们居住的公寓往往狭小不堪,只能更多地在室外活动。他们的双亲也很少会像中产阶级父母那样让孩子把时间浪费在家庭作业上,他们也没钱去享受其他娱乐。于是,球星的自传总有这么一段亘古不变的章节,童年时期会是狂热的足球迷,甚至会抱着足球入梦,待到15岁时,自己的水平已经比其他城郊的孩子高了一大截。
  除了这些移民后裔,世界杯的包容性还体现在那些身居海外的离散之人。蒙蒂精神从未消亡。意大利追寻海外游子的步伐从未停歇。出生在澳大利亚、满嘴英文、打板球出身的维耶里在2002年为蓝衣军团征战了韩日世界杯。来自阿根廷的卡莫拉内西还和意大利一起捧起了2006年的大力神杯。而来自纽约市郊的朱塞佩·罗西今年也很有希望重现先辈们的辉煌。
  在罗西的争夺战上,美国无疑是输球。他们对这些游子的争夺也往往以失败告终。
  连朝鲜也有海外球员,不少生长在日本的朝鲜族人决定选择为这个神秘国度效力。
  现在拥有多重国籍的球员越来越多,若想有所得下手就须快。塞内加尔现在仍非常后悔让土生土长的塞内加尔人维埃拉从手心溜走,而维埃拉的后辈、法国中场拉斯·迪亚拉也许更乐意为其祖国马里效力。
  海外球员对中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大约有七百万华人分布在欧洲各大足球强国和美国。如此庞大的基数必然会产出杰出的足球人才,中国国家队应该考虑征召海外球员了。
  在法国国内,普通的阿拉伯人和黑人找上一份像样的工作比登天还难,他们踢球的兄弟却从未被工作困扰过。足球最高水平的舞台就是为所有肤色的人搭建,任何队内的种族关系紧张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
  1996年的欧锦赛上,一位摄影师捕捉到了这样一个画面:荷兰队午餐时,所有的黑人球员围坐一桌,白人球员则隔桌而坐。荷兰人很快就意识到丢弃任何一派都会是巨大的损失。希丁克听取了黑人的抱怨,任命有着一半黑人血统的里杰卡尔德为助教,并在1998年世界杯时制定强制性的午餐就座方案。两派人走到了一起,荷兰也打进了半决赛。
  图拉姆也许是足球对黑人认可的最佳见证者。作为一名在巴黎郊区长大的黑人,他赢得了1998年的世界杯,还以法国队史上出场次数第一人的身份退役。
  图拉姆也是一名知识分子,针对足球场上的种族歧视,图拉姆说:
  “足球场里很难有歧视,因为我们总是被严密审视,判定的标准也客观公正。老实说,我从未在球场上碰到过一位种族主义者。也许他们真的存在,但我是没见过。”
  (吕涛摘自《体育画报》
  2010年第3期)
(作者:何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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