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回家

南国的春天比北方要来得早。正当南国早春，繁花似锦，他的心却一片荒凉。
　　他坐在飞奔的列车上从南方一路向北。他要看看，春风能否追上他并把他染绿。
　　他一个人买了七张票。检票的时候列车员觉得很奇怪，但是没多问。
　　他一个人占了七个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个虹布包裹。
　　有人要来坐空座，他就说，有人。并出示车票。车票上印有座号。
　　列车一路向北，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个人就把他占座的包裹挪开，坐了过去。
　　他急眼了，撵那个人走。
　　那个人说，我先坐坐，你的朋友回来我立刻就让地方，还不行?
　　他说，不行!你赶紧起来，不然我不客气!
　　那个人是个中年男子，体格很壮。他说，怎么着?你碰我一根汗毛试试!
　　砰!一记老拳直袭脑门……
　　两名乘警过来后，要把他们俩都带走。他不去。他说他要看包。
　　胖乘警问，是重要的东西吗?
　　他点头。
　　是啥?胖乘警又问。
　　他不说。胖乘警起了疑心，说是要开包检查，看看是不是危险品。
　　他又急眼了，说，你个驴养的，你不要动我的包裹!
　　瘦乘警用枪顶住他的脑壳，大喝，信不信我打死你!并对胖乘警说，开包!
　　开包的结果令大家都十分吃惊。七个红布包裹里分别包着一个骨灰盒!而且里面有骨灰!
　　胖瘦二乘警软硬兼施，终于逼他说出了实情。他和七名同乡到南方一个小型私人矿山打工，因为一次瓦斯爆炸事故，他的七名同乡都死了。来时他们没钱，连买张座票的钱都没有，一路站到了南方。他们说，等打工赚钱了，一定得买张座票，坐着回家。那天他因为拉肚子没下井，捡了一条命……骨灰盒里分别装的就是他同乡们的骨灰。
　　大家一片唏嘘……
　　乘警放开了抓着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终于踏上了故土。广袤的大地，残雪尚未完全消融。
　　冷风吹彻。北国，一片苍茫。
　　
　　(王轩蕊摘自《北方文学》2010年第9期)
（作者：老 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