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信这世间无路可走

昨天和H聊天,她开心地说:“我们住进新房子啦。”特意拍照给我看,书房的照片墙里有我们大学舍友的合照,窗台上一排绿色植物在明媚的阳光下青翠好看。
  大学时,H的床铺在我的对面。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我一定要在毕业后两年之内让我爸妈住上新房子。”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因为普通本科毕业生两年的工资之于几十万的首付,简直是杯水车薪。
  没想到毕业两年后,她竟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她母亲没有工作,父亲在她初中时得了脑梗死瘫痪在床,花了很多钱治疗。原本便是低保户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父亲刚生病时,她请假在家,一个星期没去上学,回去之后发现班主任召集全班同学给她捐了款。
  隔天正好开家长会,H上台发言,说了很多个谢谢,然后把那些钱全退了回去。我不知道当时年仅15岁的她说了些什么,只知她说完之后,台下很多大人都落了泪。
  H说,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花过父母的钱。她从重点中学转学到了普通中学,因为那所学校不仅不收她的学费,还给了她足够维持生活的奖学金。上大学时,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并且经常出去打工,从每小时30元的家教到做各种各样的小生意。当然,做这些也没耽误她当学生会副主席。她是全院600多个学生人人钦佩的“厉害的人”。
  她做任何事都任劳任怨。毕业前夕学院举办毕业晚会,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剪辑视频,一点一点地做字幕,视频播放时那么多人感动得流泪,她也坐在台下安静地看,但知道她辛劳的没几个,她也不会说。
  毕业之后她去了房地产公司上班,每逢开盘便加班,忙得团团转。为了早点儿攒够钱买房子,她跟我描述她的生活是“一分钱掰成三瓣花”。如今她不断升职加薪,但仍然穿最朴素、最便宜的衣服,仍然攒钱给爸妈买最好的东西。
  今年“五一”我们小聚,我讲起我最喜欢的电影《百万美元宝贝》里的一段故事:热爱拳击的女主角拿到了艰苦比赛得来的高额奖金,却没有给自己买任何礼物,而是给妈妈买了新房子。没想到站在开阔明亮的新客厅里,她妈妈环视四周,气急败坏地喊:“你知不知道,有了房子我就拿不到政府的补助了!”她拿着钥匙的手颤抖了几下,原本期待欣喜的表情褪变成黯淡、绝望。
  我跟H说:“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总是想起你,当然了,后半段不符合。”H大笑:“后半段也符合,有了新房子,我们家现在也拿不到低保补助了,除非我从户口本上独立出去,因为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啊,哈哈……”
  她一定不知道,在我苍白贫瘠的生活背后,因为她,因为她爽朗的笑声和弱小但蕴藏着巨大能量的背影,我竟凭空多了不知多少勇气。
  在《我比谁都相信努力奋斗的意义》那篇文章中,我写了另一个大学舍友,她和H一样又坚强又磊落。
  实际上,我还有好几个大学舍友,其中一个是一年四季都坚持每天5点半起床,或锻炼或学习,带领院队连续三年夺得校女篮冠军的勤奋小姐;还有一个是自学日语,一年通过了二级,在上海过得金光闪闪的灿烂女孩。
  而在我的研究生女同学中,有人是《一站到底》某一期的“站神”,有人第一年就拿到了年薪20万的offer(聘用信),有人开了自己的公司,有人25岁便博士毕业。
  没有名校光环,没有倾城的容貌,也没有手眼通天的父亲。她们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一步一步前往那个最想去的终点。在芸芸众生中,她们是那么普通,却用尽全力活出了最好的自己。
  我在她们身边度过了成年之后最重要的时光。看着她们实习时起早贪黑,在寒冬大雪中的公交车站瑟瑟发抖;看着她们写论文时殚精竭虑,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一步步攀爬;看着她们工作后兢兢业业,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微弱但温暖的光芒。
  某次聚餐,几个男同事评论某银行女客户经理“付出了很多”,终于成了支行副行长。烟雾缭绕中,他们一水儿难以掩盖的啤酒肚,读书时的意气风发、炯炯目光消失殆尽。
  我悲哀地在心底发出感叹,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为何男人破格晋升就掌声一片,而女人便要承受流言蜚语、质疑和指责?
  相比起来,我更欣赏身边的这些女孩对学习、对职场、对生活的态度。她们在“剩女”被肆意调侃的世界里坚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毕业经年仍然保持着清澈的眼眸;她们在女博士被称为“第三性”的时代里守护着做学问的单纯,对枯燥无味、没有尽头的学习生活保持着最初的热情。
  她们似乎天生具备一种独特的韧性,在荆棘遍地的大环境里,既不呼天抢地,也不故步自封,积极适应着种种残酷的法则,然后在孤独又狭窄的夹缝里倔强地成长着,直至幼弱的蓓蕾终于绽放出散发幽香的花朵。
  我也不喜欢一个老气横秋的同学每每带着怨气絮叨:“这个国家坏掉了……”
  相比起来,我更喜欢陈文茜郑重其事的坦言:“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日子不是一天比一天匮乏,反倒是一天比一天有希望,这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幸福。”
  她并非盲目闭塞,她只是看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忧患与安逸,悲剧与欢乐,永远并存”。
  前几天看书,书中讲到有一名大学生对大学教育充满了失望与不满,财经作者吴晓波说:“办法其实只有两个:一是逃离,坚决地逃离;二是抗争,妥协地抗争。”
  他说到自己在复旦大学读新闻系时,将数千篇新闻稿件肢解分析,一点点学习新闻写作的方法。因为老师说知识每一秒钟都在更新,所以他将自己关进图书馆,然后一排一排地读书。从一楼读到二楼,再从二楼读到三楼,最后读到珍本库。
  如今他说:“当我走上社会,成为一名职业记者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抱怨我所受的大学教育。到今天,我同样不抱怨我所在的喧嚣时代。我知道我逃无可逃,只能跟自己死磕。”
  而我也愿意相信,无论酷暑隆冬,无论受难与否,日日都是好日子。在我们至为短暂的生命里,希望并非聊胜于无的东西,它是所有生活的日常。
  借用廖一梅在《恋爱的犀牛》中的一段话:“它是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它支撑着我们日复一日的梦想,让如此平凡甚至平庸的我们,升到朴素生活的上空,飞向一种更辉煌和壮丽的人生。”
  既然逃无可逃,就一起死磕到底。
  我想,总会有一条路能带我们走向最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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