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四久的马丢了。
梅四久早上起来就去了马圈,他没有看见马,只看见了柱子上的一小截链子,那链子是用来系马的。那一次,买回来的链子他嫌长了一点,就截成了两截,长的一截系在马上,短的一截套在柱子上。
喂了十年的马丢了,梅四久决定找马。他带了干粮和水,天一亮就出去,天黑了就回来,饿了就在树底下吃干粮,渴了就喝水。
回到家,梅四久觉得疲倦,就往床上一躺。渐渐,鼾声四起。朦胧中,那匹马系在圈里,尾巴摇来摇去,嚼草的声音很响。梅四久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
梅四久拉亮电灯,坐在床上翻看五年前和马在一起时照的一张张照片。每看一张,他就有一种难受的感觉。
每次找马,梅四久都带着那截链子。他觉得,那截链子可以比对自己马身上的链子,也算一个证据。
梅四久找了三天马,问了很多人,男的女的都问过,都说没看见。还有人反问他,你自己的马,咋就不好好看着?梅四久让人说得很尴尬。
梅四久仍旧找马。有人劝他,你还是到派出所报案,让派出所出面,找到马的可能性就更大。
梅四久仔细一想,觉得在理。一个星期后,梅四久就走进了派出所。
那天,梅四久看见自己的那匹马系在派出所前院的走廊上。他赶紧跑过去,把头贴在马头上,话还没说,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水。然后,他就用手摸着马的头。
梅四久很想牵回自己的马。可是,值班民警不依。民警说,梅四久,这马是它自己走进派出所的,我们在各村都贴了告示,也没人来领。你来领,没有谁证明马是你的。
梅四久说,系这匹马的链子跟我手里的链子是一样的。
民警看了看梅四久手里的链子,然后说,相同的链子有的是,根本不能证明马是你的。
梅四久还说,这匹马有一个胎记,胎记就在屁股上。梅四久走到那匹马后,用手指指马屁股上的一个细瘤。
民警说,有胎记的马多的是,不能说有胎记的就是你的马。
梅四久最后说,我找卖马的人来证明。
民警依他。
梅四久走之前,就去地里割了草。他把割来的草放在走廊上,马就慢慢地吃草,边吃边看着梅四久。
马是梅四久在庄一群手上买的,要庄一群来证明不就行了。梅四久想。
梅四久和民警找到庄一群。梅四久对庄一群说,马是十年前买的,你应该还记得。
庄一群摇摇头,然后说,十年前的事,不记得了。梅四久说,你再想想,不就过了十年,咋就不记得你的马?庄一群说,想不起来了。
梅四久无奈,只得回来。
梅四久回来,又在家里翻出了自己和马照的照片。他觉得照片上的马跟派出所的马是一样的。有一回,庄里来了个照相的,照的是快相,等两天就好,还保证送过来。照相的人说动了梅四久。梅四久就跟照相的人提了要求,说,就跟我的马照几张。
在民警面前,梅四久拿出了照片。民警仔细看了看照片里的马,又看了看梅四久。
民警看看那些照片,然后摇摇头,说,还是不能证明是你的马。
怎样才能证明是自己的马?梅四久想不出好的办法。
梅四久开始上访。他先见了乡长,说自己的马在派出所里,派出所不让牵回去。
乡长就到派出所了解情况。派出所所长跟乡长汇报了情况。乡长回头跟梅四久解释,要说马是你的,得有证据。
梅四久不跟所长闹,他没有吱声。
梅四久给马割了草,就去了县里。梅四久坐在了县信访局。信访局的人说,梅四久,你先回去,我马上给乡政府打个电话,让派出所把马送过去,很快,你就能牵回你的马。
看见信访局的人在给乡里打电话,梅四久才肯走出信访局的门。
梅四久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门,派出所的民警牵着马来了。
民警说,梅四久,你再不能往上上访了,你不知道,你在市里上访一次,年终测评时,乡里要被县里扣分的,要不然,乡里年底评不上先进,影响乡领导的提拔。
梅四久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那谁来证明马是我的?
我来证明马是你的。民警说。
梅四久愕然。
(作者:伍中正 来源:《短篇小说·原创版》201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