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业了

我毕业了。对这句话最初最强烈的感受是在看《奋斗》的时候产生的。大学毕业前，全体同学和李老师告别，集体大喊：“李老师，请留步。我们舍不得您，非常非常舍不得您，但是我们必须告诉您，我们必须离开您，我们必须去工作，去谈恋爱，去奋斗，这件事十万火急，我们一天也不能等，请您接受我们离开前最后的问候。”当他们说完这段慷慨激昂的话之后连我这个观众都振奋了。是啊，我毕业了，从此以后我就独立了、自由了。这是多么值得令人高兴的事儿啊，狠劲地把书抛向空中，等待着它漫长的降落。我毕业了。
这么多年来我都是拿着父母的钱在经营着自己的小天地，从来都不去考虑明天如果没有了钱我会是一种什么状态。可是现在我毕业了，这就意味着我要脱离学校，远离父母，正式开始打拼了。想到这儿我无端地生出来许多茫然，心里空落落的。
但是我不能等，我一刻也不能等。因为我毕业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为了生存我必须先找一份工作，我义无反顾的投入了就业大军。在应聘了N+1次之后我才发现，之前在学校的雄心壮志正一点点地从我身上剥落。经验、技能、体力……这些都是用人单位开出的条件，可我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并不具备啊。我只带了一句话：我能行。去单位报道的那一天老板用他那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说：“你能行？那你说说你能做什么。”在他问这句话之前我还充满信心，可现在我却很难回答老板的这个问题。我能做什么？是啊，我能做的别人也能做，我在脑海里极力搜索那些别人做不了我能做的事，可一无所获。我也不敢妄言，只好沉默。
我必须从头学起，从最简单的做起，慢慢我发现我和个打杂的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名声好听点之外——实习生。甚至我比人家拿的工资还要低好几百，我很困惑，但是又无可奈何。
我毕业了，可我发现我也老大不小了，我既要独立生存又要抓紧时间谈恋爱。但我发现这是一个有钱人的社会，我没有钱就没有恋爱的资本。我退缩了，事实摆在眼前：没房、没车、没份好工作，而且连仅有的一点自信也在一天天地被消磨掉了！
我毕业了，就意味着长大了，就要远离父母在外生存。苦也受得，累也受得，气也受得。可就是不能痛痛快快地在电话里和母亲大哭一场，电话那头妈妈总是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钱花，宿舍冷不冷……我能说什么呢？每次都编着一些违心的话敷衍妈妈，其实我内心更痛苦。试问，天下还有什么能比欺骗一个善良的母亲更可悲的事儿呢？
我毕业了，紧接着工作了，工作之后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脆弱了。所做的工作被否定了，所提的意见当成了幼稚的笑柄，就连月初发的工资也快花完了。但我不甘心辞职也不敢辞职，我需要工作，需要挣钱来交房租交水电费，我还需要钱买礼物哄女友开心。可当老板扣除了部分工资的时候我却没有说出半个不字。我变得小心翼翼，甚至遗失了自己。
我毕业了，我发现并不是每天都会有人来检查我的工作；并不是每一次进步都会得到赏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你友善。很多事并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干好的，就像努力不一定能成功，要成功必须努力一样，这个不可逆转的命题告诉我必须不停地奋斗，却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毕业了，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了。我不断地立志却不断地失败，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打气。但精神胜利了却在物质上失败了。
我毕业了，在学校的好成绩、拿的获奖证书、我的文凭还有我的人总共加起来竟然抵不上一个工作经验更有说服力。我频繁地跳槽换工作，我急于想证明我自己，实现我的价值。但现实似乎并不喜欢我这样，命运也不会轻易给我这个机会。
我毕业了，他们说毕业就意味着失业，我不信。我和他们不一样，这是我说过的话。但是事实证明我和其他毕业生没有什么两样。
我毕业了，不仅是我毕业了，天下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也毕业了。四年前我们在高考考场上比拼，今天我们又一次相遇了。这次没有人为我们划定一个统一标准，但是我们注定要竞争下去，因为我们在同一时间毕业了。
我毕业了，怀揣着证书怀揣着梦想在人海茫茫中打拼。像我这样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便被淹没在人流当中……

（作者：刘志军    来源：《时代青年》2009年7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