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的“新电影票房女王”

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演技却精彩绝伦;虽然已经不再是青春妙曼的年龄,却仍然稳坐于好莱坞的顶级女演员俱乐部。人们说,梅丽尔·斯特里普是“20世纪女性的百科全书”,因为,她所演绎的角色,已经是女性地位的缩影。随着奥斯卡的步伐走近,谁又能说这位已经拥有两座小金人的老戏骨不会迎来又一个事业的春天?

  她不年轻了,也不是什么新人,以往从来没有人会将“票房王后”与她相提并论。然而,在60岁这个当口,梅丽尔·斯特里普却似乎迎来了她的事业第二春。
  她在2009年上映的几部片子票房都过亿,更凭借《虐童疑云》获得AFI颁发的终身成就奖。今年的金球奖把最佳喜剧/音乐类女主角的两个提名名额都配给了她,因为他们实在无法割弃任何一个。
  15次奥斯卡提名,2尊小金人;24次金球提名,6次获奖;3次艾美提名,2次获奖……对于斯特里普来说,包围在她身边的无数数字已成为后辈所不能企及的“斯特里普屏障”。有人猜测今年的奥斯卡提名不会少了她,她却轻轻笑道:“我一直认为我得好好回应这个问题。我提名次数最多?对,但我却落空了13次。”
  是一句玩笑话,轻轻一晃却把重重甩来的问题化于无形。这便是一个老戏骨的境界了,舒展、从容,却不失女王的锐气。
  60岁的浪漫爱情女主角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今年60岁了,而我居然在浪漫爱情喜剧中担任主角!”
  今年《名利场》1月号的杂志就把封面版位让给了这位60岁的女王,他们给她一个封号 “新电影票房女王”。
  这个封号不是随便捏造出来的,事实上,被影迷亲切喊作“梅姑”的斯特里普近年佳作连连:2005年《穿普拉达的恶魔》全球票房为3.24亿美元,而2008年的《妈妈咪呀!》全球票房则为6.01亿美元,2009年的《朱莉与朱莉娅》的全球票房也超过了1.2亿美元。而她与乔治·克鲁尼联袂声演的《了不起的狐狸爸爸》被斯蒂芬·金挑选为2009年年度十大影片之一。
  在好莱坞,40岁以后,女星的职业生涯等于半结束了。斯特里普笑着大嚷:“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今年60岁了,而我居然在浪漫爱情喜剧中担任主角!”
  她说的这个浪漫爱情喜剧便是去年圣诞档期上映的《爱很复杂》。在这部电影里,她与同是老戏骨的亚历克·鲍德温饰演一对离了婚10年的“夫妻”,他们多年来的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可当他们分别有了自己新的另一半后,事情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斯特里普爱上了装修厨房的建筑师史蒂夫·马丁,而亚历克·鲍德温则和一位年轻的美女发生关系。但斯特里普和亚历克后来又发现,彼此的感情似乎还没有彻底消散,于是陷入了“爱很复杂”的困境。在这部电影里,斯特里普还贡献了一点床戏,这又为《爱很复杂》增加了一些噱头。
  有斯特里普的加盟,加上亚历克·鲍德温和史蒂夫·马丁将联袂主持奥斯卡典礼的消息,迄今为止,这部电影的累计北美票房已为5911万美元,全球票房也将超过1亿美元。
  实际上,不要说今年或2009年,她在1979年拍摄的《克莱默夫妇》就已是当年的全美票房冠军,更不要说上世纪80年代的《走出非洲》又或是上世纪90年代的《廊桥遗梦》,它们同样是票房大片。
  只是,这些票房奇迹是由一位几近被宣布“职业死刑”的60岁“老妇”创造出,实在令人目瞪口呆。“她打破了以往女明星的玻璃天花板,这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发生过。”《毕业生》导演迈克·尼科尔斯如是说。
  梅丽尔·斯特里普曾经抱怨过以往电影公司支付给女演员的片酬远远低于男演员。当然,现在仍然是如此,根据《福布斯》杂志的统计,从2008年6月至2009年6月间,好莱坞十大男演员获得的片酬为十大女演员的两倍多。斯特里普凭着2400万美元的收入在女演员中排名第三,略微落后于34岁的安吉丽娜·朱莉及40岁的詹妮弗·安妮斯顿。
  虽然斯特里普的成功并不能保证其他女演员的未来将有多美好,但无疑,她为这个群体迈出了一大步。
  从女孩到女王
  “我不能不尊敬她。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角色而斗争,而且不获全胜,决不罢休!”
  可是谁曾想过,这样的女王也曾经低落过?那还是在她14岁的时候。
  1949年6月22日,梅丽尔·斯特里普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一个叫萨米特的小镇上。当时,还是个小孩的斯特里普就处处显露出一种极为强烈的表现欲望,她好出风头,十分霸道,喜欢在孩子们中间发号施令。唯一的问题是,她不好看。
  她曾经这样形容过自己的容貌:“多数女人比我要美丽上千百倍,我的鼻子太大,嘴太宽。更何况我的脸又是蛋形,再配上一头黑发,我觉得整个就跟死鱼差不多她对自己的容貌充满了自卑,她怕再发号施令,没有姣好的外貌,孩子们也不会喜欢她:“小时候,我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什么自信,经常会觉得自己被别人忽视了。”斯特里普说道,“所以我开始质疑事情,并且渴望向别人证明:我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我是完全不同的女人。”于是进入高中后,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形象,拿掉牙箍和眼镜,借化学方法和柠檬汁使头发变成金黄色。参加各种社团及娱乐活动,开始受到男孩的注意。
  直到进入耶鲁大学,她才发现自己的愚蠢。她曾说过:“大学时期是我心智、思想、想象力发生转变的最重要时期。我们的外表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们的思想,所辩论的议题,所学到的东西,以及我们所发现的新知,和谈笑时候的话题,这些东西才让我感到自己成为了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女性,或是孩子,我发现了自己性格中的好品质,就是在大学那样一个朋友圈子里,我学会了自信,不再需要他人廉价的欣赏或与别人无意义地竞争什么。”这种强势而独特的个性无疑是为她定下了职业生涯中的基调。
  1977年,斯特里普初登银幕,只是在影片《朱丽娅》中扮演一个小角色,但她所具备的巨大潜力立刻被导演看中。第二年,她得以出演了反映越战的影片《猎鹿人》,扮演了一个饱受战争摧残的妇女。
  在那个时候,好莱坞绝对是男性的世界,更不要说一个初涉银幕的小丫头了。挑战男性的权威,万万不能,但斯特里普却偏敢,就像她一直演绎的女性角色那样,她从来就不是会畏惧男权的女人,就正如她小时候的豪言壮语那样,“我是完全不同的女人”。
  1979年,她与达斯汀·霍夫曼共同出演《克莱默夫妇》,当时的霍夫曼已经由于《毕业生》名声大噪了,而斯特里普只不过得过一次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在拍摄之前,《克莱默夫妇》的剧本改编权就已被列入了霍夫曼的合同中,但斯特里普为了完美的戏剧效果常常自行改动台词,这让霍夫曼怒不可遏。有一次,拍摄途中,霍夫曼愤怒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就地抓起一个杯子就向斯特里普砸去。杯子在她头上方的墙上摔碎了,但她一动也没动。拍摄前,她不得不花好长时间把那些玻璃碴子从头发里拣出来。
  这一举动赢得了霍夫曼的尊敬,他不得不由衷叹道:“有时我憎恨她那些玩笑,但不能不尊敬她。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角色而斗争,而且不获全胜,决不罢休!”这份坚持为斯特里普带来了第一尊小金人—最佳女配角。
  在男性当道的电影圈,斯特里普只能靠自己去争取,而且她真的敢拼。她曾为《苏菲的选择》学习波兰语;为《弦动我心》学习了两个月的小提琴,每天拉6小时的提琴,最终能拉出巴赫的曲子;她曾在《狂野之河》中扮演一个为挽救婚姻带家人去漂流的妻子,在拍摄中,她坚持不用替身,有一次,她驾着一只橡皮筏从汹涌的河流直冲而下时,忽然被波浪卷进了一个大漩涡……虽然幸亏摄制组人员反应敏捷,才把她从急湍的漩涡中捞了起来,但梅丽尔依然对自己不用替身就完成了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而表现得兴致勃勃。
  对她来说,哪怕是最难拍的镜头,跟做一个母亲的艰辛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了。“比起跟4个孩子呆在家里,这简直是度假。”她笑着说。
  那个时候,她已经45岁了。
  紧绷后的舒展
  “那是一种放松,我更愿意将之形容为快乐”
  15年后,她仍旧活跃在影坛,却无疑多了一份淡定从容的姿态。去年10月在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进行的“与梅丽尔·斯特里普夜谈”中,影评家约翰娜·施内勒尔认为她在斯特里普最近的作品中看到了“新的东西”,约翰娜说,那是“一种放松,我更愿意将之形容为快乐”。
  或许,在她年轻的时候,为了在男性世界中争取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她曾经是紧绷着的。但在60岁的当口,她却找到了内心的平静。她对着《名利场》的记者大笑着说:“非常感激我还活着。我有很多朋友或生病或已经离开了,我却还在这儿。你在开玩笑吧?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事实上,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已经开始慢慢修炼自己的心境了。关于她的外貌,曾有一个著名的段子。斯特里普曾为1976年迪诺·德劳伦提斯翻拍的《金刚》试镜(最后角色被杰西卡·兰芝获得)。斯特里普的姿色没能打动制片商,他用意大利语不屑地对着儿子说:“你为什么给我这个猪?这个女人是这么的丑陋!恶心死了!”大家以为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结果斯特里普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答说:“我很抱歉,我令你失望了。”
  这种侮辱是痛苦的,放在年轻时,或许是烦人的小插曲。但成熟和历练让斯特里普不再愿意花费精力和时间去理会这些小事情。“那么多年轻女孩,我年轻时也那样,常被一些小问题困扰着,如担心自己够不够魅力,能不能吸引人。过了很久以后,我觉得这样挺累的。况且,”她调皮地说,“我确实不够漂亮啊。”
  斯特里普在声色犬马的好莱坞慢慢地找回自己的步调,她绝对是娱乐圈的隐士,极少接受采访,几乎不参加好莱坞的任何社交派对。工作之余,她喜欢和4个孩子,以及结婚三十多年的丈夫,窝在温暖的家中。导演尼科尔斯说:“我觉得她很快乐。要抚养4个孩子很困难,但他们现在长大了,虽然离开却又仍旧互相依赖,你可以感受到她的松弛。”
  她曾经对记者表示我不知道,但是置身在好莱坞的圈子里让我感到不舒服,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是一个来自新泽西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孩,我不喜欢聚会,不喜欢荣光耀眼,我就是不喜欢,这已经融入我的骨子里。我可以扮演这样一位爱慕浮华的女子,可以装扮成那样,可以做戏,可以去那些需要我参加的晚会充充门面,但是这都不是我喜欢的。”
  她接受自己身体上的所有变化,包括松弛,包括皱纹,她拒绝整容手术或注射肉毒杆菌。《名利场》杂志摄影师拉孔布对此表示:“如果你开始注射肉毒杆菌,就很难不继续注射下去了,你得明白,你的作品是否精彩不在于你是否好看。想试图停住时间,保持年轻,这种想法是荒谬的。对我来说,斯特里普是最真实的。”
  所以,她是怎么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我不认为谁能够告诉你什么秘诀,”斯特里普说,“在你前面没有多少日子了,你开始想真正地做回自己,而不必再去取悦任何人。当然,我可不知道我做女孩的时候是否让别人舒心过,哈哈。”
  虽然年龄增长,斯特里普却仍旧美丽,这或许是一种心态的舒展。正如约翰娜所说,能在她的作品中看到“新的东西”。或许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在近年,斯特里普接拍的大多是轻喜剧。
  她是20世纪女性的百科全书
  “我希望我能想出办法来利用这一点。我希望制片厂的老板们会因此更有兴趣投拍女性题材电影。”
  她近年接拍的数部轻喜剧如《穿普拉达的女魔头》、《妈妈咪呀!》和《朱莉与朱莉娅》填补了女性题材电影的许多空白,但斯特里普认为这远远不够,这是她唯一不想太过放松的领域。哦,忘了交代一点,她是绝对的女权主义者。
  实际上,虽然比起以往,好莱坞在男女平等方面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斯特里普举了一个例子,2009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中的3部—《对话尼克松》、《米尔克》和《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里面有26个主要男性角色,而只有1个主要女性角色。对此,她有些愤愤不平:“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完全接受,因为这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但如果是有26个主要女性角色而只有1个主要男性角色,这将是非常、非常、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在她看来,在二战前,好莱坞电影中处处都有芭芭拉·斯坦威克、赫本和琼·克劳福德扮演的强硬女人的影子,她们可以主宰银幕,那是因为在现实生活当中,女人还未如此强硬,对男人构不成威胁。银幕上的那些女人,在生活中不存在。二战结束后,女人开始工作,并喜欢上工作后,银幕上却突然出现了像玛丽莲·梦露这样的性感女人,她们都很柔弱。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开始慢慢出现越来越多的女强人。男性主宰的好莱坞自然不希望在银幕上反映这样的趋势。
  而非常巧合的是,她在《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与《虐童疑云》中所扮演的女主角米兰达及阿洛伊修斯修女都是强势型人物。这难道不会让男权至上的好莱坞制片厂胆战心惊?可斯特里普却无奈地说:“我认为这是个特例。通常来说,要男人通过一个女性角色去理解、体会女人的想法是很困难的。因为男人根本就不想那么去做。但在《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里,许多男人非常喜欢我的角色,因为他们想:那是我自己!他们通过我的角色,找到了共鸣。”
  这便是女性影人的可悲之处,即使斯特里普已然成为了一棵新的摇钱树,她却仍旧无法自主选择角色:“我真的没有选择,我不生产自己的电影。所以,我有点像在被点名跳舞的女孩一样。我从不找剧本,我不买书,我不讨好制片商,我只是等待。如果说现在有更多的选择,那只是因为有更多的女性开始参与决策了。”
  最近有许多人猜测,斯特里普可以再获得今年的奥斯卡奖提名。因为她,好莱坞已经开始注意到女性角色的缺乏。“确实很缺乏,”斯特里普说,“女性题材作品的数量少之又少。这里有庞大的机构在运营电影市场,这迫使剧院老板要在半年前就得许诺买下电影版权。那你说他们会买《特种部队》呢还是《妈妈咪呀!》?”
  虽然《妈妈咪呀!》票房大卖,但斯特里普不太乐观:“他们仍会持观望态度,这些影片是不错,观众也喜欢,但首周票房却通常不太卖座(这是电影工业较为注重的一个环节)。”即使有好的女性剧本,这种电影却甚少进入主流市场,她说:“我的演员朋友们常常感叹缺少资金。人们非常担心投资错误,这就导致了女性影片的裹足不前。”
  要改变这种情形绝非一日工夫,正如她在60岁的“高龄”之下却仍一跃而成为“新票房女王”,这也许已足以让好莱坞这个由老男孩掌管的俱乐部深思了。对于自己在票房上的号召力,斯特里普笑笑说:“我希望我能想出办法来利用这一点。我认为这多少是个巧合,当然,在电影制作和电影融资领域有更多女性参加决策,也是一个原因。我希望制片厂的老板们会因此更有兴趣投拍女性题材电影。”
  这或许就是她仍旧坚持拍摄电影的缘故?就像许多人形容她的那样:她是20世纪女性的百科全书。她所演绎的角色,更是女性地位的缩影。
  从这种意义来说,谁又能说她不是女王呢?

(作者:萧 维    来源:《周末画报》201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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