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正陪着孩子们在马里布的祖玛海滩上,夜幕已经降临,海滩上只剩下我们一家人。太平洋上已升了圆月,海上薄雾如织,灯光点点,视线穷尽处,层层浪花把银色浪沫推上了海滩。广阔的夜空下一片宁静,只听到波浪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觉得自己仿佛沉浸在一种来自远古的静谧中,那是在南加州本不该存在的宁静。它有时候会偷偷地靠近你,拥抱你,让你觉得血液上涌,而皮肤突然变得清凉。沐浴月光之中,我回身转向儿子和女儿,想要与他们分享这意外的惊喜。
当我转过身,我看到有光亮照着他们的小脸–那是打开着的手机闪出的亮光,而他们正用大拇指飞快地按着键盘。他们正在发短信呢。
我不知道他们再写什么短信。或者准备把信息发给他们那成千上万个熟人中的哪一位。他们把此时此刻的神奇感受穿越时空与远方的朋友一起分享。他们心处自己的小圈子中,忘我地进行无休止的联络。我们中越来越多的人把时间花在了小圈子里,却不关注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我初次意识到小圈子是在几年前的一次嘉年华上。跟所有嘉年华一样,那儿挂满了全美国都有的彩灯,耳边响着手风琴发出的嘈杂声,还飘着阵阵不知什么东西散发的气味。我总觉得这样的嘉年华,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无聊。忽然,我看到路中央走着4个十采岁的女孩儿,叽叽喳喳说着话,边走边大声聊天,不过,她们是在对着手机瞎扯。4个人并排走在路上,却陷在自己编织的圈子里,只顾跟远在异地的某个人畅聊,却忽略了身边有意或偶然凑在一起的朋友。她们不仅感觉不到彼此,对周围的热闹声色也浑然不觉。
从那以后,我发现用来构筑小圈子的玩意儿越来越多,功能越来越复杂。走在任何一条城市街道上,你都会看到人们拿着这种或那种小玩意,“吹”出个大泡泡把自己套起来,心系远方而忽略了周遭。看一个孩子过来了,正对着手机兴奋地说着什么;后面跟着个商务人士,正从他的苹果手机里打开网页;再后面是个办公室职员,正查看自己Treo手机上的短信。与此同时,生活正发生着各种变化,却没人关心。这世界要是正常,我至少能看到一两个这样的大忙人撞上电线杆,或者掉进没盖儿的检修井里,就跟当年默片里常演的那样。但他们从没碰上这种事儿,至少我在一旁看着的时候没有。这个世界一定不正常。
这是个让人严重分神的世界。面对真实的世界,我们用小圈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就像披上外衣御寒一样。
正像我的朋友所说,我是个乐观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尝试找出好的一面,所以,我会讲讲小圈子的一个优点:当每个人都进入了那蚕茧一般的小圈子时,就再次证明“技术乌托邦信徒”错了。从互联网面世到无线网络时代的到来,那些信徒一直告诉我们,技术会把我们拉得更近,会给分崩离析的文化重新赋予一致的活力。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他们错得有多离谱。想想那些沉迷在小圈子里的人,那些在餐桌上、公交车上、电梯里正拿着手机打电话或是在黑莓手机上输入信息的人。如果技术拉近了他和远方朋友之间的距离,也同样让他更容易脱离身边的世界。他的世界在扩大,但同时也在缩小一—缩小到和他那繁忙、兴奋却又无比孤独的自我一般大。
(作者:安德鲁·弗格森 郑 斌译 来源:《英语学习》2010年5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