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是乡村的子宫和襁褓。所有的乡村都离不开泥土和水。我们无法还原第一个乡村的模样,也许是谁把一根拄着的木棍随手一插,那上面就有了萌动的枝叶。我知道现在有一种蔬菜是无土栽培,对那些无土而生
是的子宫和襁褓。所有的都离不开和水。我们无法还原第一个乡村的模样,也许是谁把一根拄着的木棍随手一插,那上面就有了萌动的枝叶。我知道现在有一种蔬菜是无土栽培,对那些无土而生的花或者触须,我心里总有一种拒斥。
没有了泥土,不接地气,那样的食物到了胃袋里,容易生病。
我有时就想,农民和都是从泥土里生出的,是泥土给农民的礼物,农民是泥土给的礼物,他们是默契的厮守者。
对于泥土,我曾看到用手扒开泥土,看泥土的成色,有时他竟然把泥土放在嘴里,试咸淡。木镇的泥土不能说每一寸都有的脚印,但每一寸都有他注视的目光。
对泥土对节气,父亲一直敬畏。即使他老年病了,还用抓钩在地里敲砸土坷垃,一下一下那么专注,有时砸不开,他就蹲下,用手把那土块攥在掌心,一下一下揉搓。太阳就在头顶,泥土被晒得白花花。我不理解父亲,就埋怨说把最后的这地给人算了,但他固执,说,没有了,那怎算农民。
不能亏待,你亏待了它,它就报应你,收成不好,炊烟不起,与土地厮守的人,都清楚彼此的脾气秉性。哪块泥土性硬,你就多掺和点肥料,多给些水;哪块泥土面软,你就让它歇一茬歇一季。泥土也是有灵魂有记忆的。你伤了它,它就给你脸子看。
木镇计量时间的方法,是用一茬一茬的庄稼来作为生命的长度。有了一茬庄稼,就多了一茬念想,送走了一茬庄稼,就多了一次沉稳收获。
庄稼的茬子无穷无尽,无穷匮也,而人的一生是有尽头的。但在泥地上劳作的人是无穷匮的,即使乡村都起了高楼,即使乡村的路面漆成了柏油,但农民和泥土,还是亲昵。
霜降那夜,整个木镇都是那么寂静,像在迎接什么,天地有大美。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是泥土洞彻了这季节的玄妙?到了天明,庄稼的叶子渐渐开始没了精神,颜色发暗,树的枝条开始删繁就简。
霜降过后,父亲说,泥土也该躺倒睡一会儿,谁不累呢?泥土也要歇息一下筋骨,与泥土厮守的人要讲良心,让泥土安静地睡一觉,不要打搅。泥土睡觉的时候,连木镇的狗也会噤声,有时土地有了鼾声,那雪就会覆盖下来,鼾声就成了白色。
(刘珊珊摘自《藏在草间》,贵州人民出版社,全景图)(字数:9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