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电影让我上瘾

我装修过房子,那不是电影,我也有耐心。我能做木匠活儿,打一个桌子。我小时候家里的洗脸架、板凳,好多都是我打的。这不难,顶多我比别人费的工夫多点儿就是了,我刨子推得好着呢,就是费的时间长,不熟练

我装修过房子,那不是,我也有耐心。我能做木匠活儿,打一个桌子。我小时候家里的洗脸架、板凳,好多都是我打的。这不难,顶多我比别人费的工夫多点儿就是了,我刨子推得好着呢,就是费的时间长,不熟练。我钉钉子也钉得特好。一下找齐,然后嘣嘣两下、三下就进去了。这里边也需要某种天赋,我是拿起锯就会用,锯得还倍儿直。

在拍片现场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累。我很开心,多好玩啊!你觉得我会累是因为你忘记了一件事情:。的人谁知道什么是累啊?你让他离开现场他才觉得累呢。

对我来说也是大玩具,。所以我才不经常玩,好几年才玩一次。在这方面我很懒惰。

过程中有,但那不是难。什么叫难?“脑筋达不到”那叫难。“苦思冥想不知道怎么弄”那叫难。我们知道怎么弄,但是现实跟不上趟,这叫。电影碰到这样的事多了,从一开始就有,天天都有,你要因为这样的事生气着急,那你就急死了。

我们去欧洲做后期,他们老出错,出一些意外,印错了,印反了,把我们胶片都毁了,这叫难吗?这就是个麻烦,因为它不是智力上的,解决这样的问题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

我不大愿意妥协,所以尽量不打岔,因为我觉得打岔的结果是降低标准。所以一个导演在现场要敏感。我总说电影是分两段,开拍之前一段,占整个一半,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要决定,要选择,有时候还来不及解释。剩下的就是施工,是麻烦事,就是你想得再好,最后还要一堆人来帮忙实现,靠意志、情感、欲望撑下来。

你心里看见一个世界,它本身是不容易翻译成语言的,你不得不先把它翻译成一个剧本,那是要给大家看的一个备忘录。描述是线性的,构成你所描述事物的各个因素则是瞬间同时发生的,而电影就可以同时把这些办了,所以心里看见的那个电影跟未来要拍的电影是直接连过去的,不需要翻译。

有些事别人一步走,而我非要走三步,原因可能是:第一,或许我并没看到走一步就能成。第二,那样的做法并不吸引我。第三,或许我看到了走一步和走三步最本质的区别。也许人家觉得一步就很好了,但是我看到的是很多凑合的东西在里边。或者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在里边。那我当然觉得一步不如三步好。

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因人而异。我对于这一点的理解,不是这个人“要诗”还是“要术”。因为很可能的情况是,“我本来要的是术,但是变成了诗。或者有人要的是诗,但是变成了术”。

另一个方面就是,人也分,某一个人在某一个做某一件事。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分成一些不同的阶段。尽管不全面,但是我们会把人分成:逆反期、哲学期、宗教期等等。这跟荷尔蒙和年纪有关系,或者跟他与世界的关系有关系。所以,可能一个人到了老年,他就会离“术”远一点,或者相反。

其实人类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认识,但是作为个体,还是总想着能在某一个时期突破我们已经有的认识。假如从老子、庄子那个角度来想:那现在这些人还在这儿瞎折腾些什么呢?但是我们是新生命,我们会想:我为什么不试试?!

然后转了一圈,发现人家几千年前已经聊过这个事了。但是我们还是要试试:万一我试出圈去了呢?

人的表达能力其实只占互相能感受到的信息的百分之几。有些事儿,你看他一眼,他看你一眼,就明白很多东西了。甚至可以写5本书,就一瞬间。写下来,用百分之二来表达百分之百。

人还不如这个杯子长寿。这杯子你不碰它,埋在地底下,一千年也就过去了。人是自然耗损的,跟汽车似的,属于折旧的。

我也知道,最好,是好的敌人,不能追求最好。最好,就走到另一个极端了。但是,不迷恋不行,不迷恋这个事情就做不好。这是前提。

(芒果摘自《城市画报》2010年第23期)(字数:15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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