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特机长

1978年盛夏的一天,我们在广州白云机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午间12点了。餐厅就在候机楼的二楼,就餐的只有我们机组和荷兰航空公司的一个机组。因为午后广州市上空有雷暴,下午起飞的时间无法确定。因此

1978年盛夏的一天,我们在广州白云机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午间12点了。餐厅就在候机楼的二楼,就餐的只有我们和航空公司的一个机组。因为午后广州市上空有雷暴,下午起飞的时间无法确定。因此这顿午餐是休闲的。

冰镇的珠江啤酒和橘子汁就放在餐桌旁的推车上。那时机场是部队代管的,服务员都是女兵,因为已经过了开饭的时间,服务员女兵迟迟没有出现,也没有开瓶的起子,大家都在等服务员的到来。我们因为任务经常来自云机场,这个餐厅就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我便用筷子把瓶盖打开了,并向的这个机组示意:“已经打开了。”

早就听说航空公司的飞行机组是家族制的,父亲是,儿子是副驾驶,妻子女儿和儿媳是乘务员。眼前的这个机组,一定是这样的制式。两男三女:男的一老一少,很明显,一个是,一个是副驾驶,三个女人中,两个年轻的女子十分漂亮,那一定是乘务员。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一定是的妻子,和两个年轻的女子一样的服装一样的打扮,但说她是乘务员,确是老了一点。

我们还是为有幸见到这样的机组而感到惊奇。家族制的航空机组,当时世界上可能只有荷兰一个国家的航空公司才有,据说也只有十几个机组。外界的传说更加离奇,而事实是,这样配置机组的荷兰航空公司,几十年来确实没有发生过重大的飞行事故,被公认为当时全世界最安全的航空公司。

机场候机楼餐厅的午餐完全是中国饭中国菜,主食单一米饭,菜有清炒苦瓜、蒜泥空心菜,清蒸鱼等六道。荷兰的这个机组也奇怪,餐具柜里有刀叉,他们偏偏选用筷子。他们用筷子的水平就如我们家里两岁的孩童,出于礼貌,我们没有笑出来,但这顿饭,他们一定没有吃饱。

午餐就要结束的时候,机场的上空响起了雷声,所有的进出航班全部停航了。广州外语学院在候机楼实习的张玉清同学被荷兰的这个机组请来了。张玉清也是我们机组的老朋友,她站在我的身边,轻轻地说:“想拍一张照片……”

我看见他左手拿着一瓶橘子汁,右手拿着一双筷子,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站在我的身边,脸上微笑着。

我顿时明白了,接过他递过来的橘子汁瓶和筷子,摆好了姿势,让机长连拍了好几张。收起相机,低下头对张玉清说着,那神情看上去很兴奋。许久,小张翻译给我听:

“我们每一次到中国来,都不会放弃体验中国文化的机会,我可以说到过全世界所有的地方,像中国这样大面积的文明,在我们这个地球上只有一个。使用筷子是人类的顶级文明,今天,我又看到了筷子的另一个功能,看到了中国人的另一种智慧,非常感谢你……”

福斯特的蓝眼睛里像是栖息着一对萤火虫。作为一个中国人,当我们听到他对中国文化的赞美时,心里还是很骄傲的,但作为年轻的飞行者,我们对福斯特机长充满了崇敬。我们便向他请教关于荷兰航空和他怎么样保证飞行安全的事。

福斯特机长说:“我已经57岁了,安全飞行了五万多小时。飞行是一个神圣的职业,你既然当了飞行员,就必须要按照飞行员的职业标准来安排自己的生活。至于飞行的经验,特别是航空方面的经验,它应该是全人类的。现在,每天全世界有两千多架民用航空在飞行,每一架上每一个小小的事故,不管它是机械的原因或者是各种人为的因素,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接到国际民航组织的通报,并认真研究。我们安排的地面学习时间,主要用来研究全世界的各种飞行事故,特别是机毁人亡的事故,我们必须熟记在心里。因此,我们说,所有的经验都是血和生命换来的。”

我们又问:“全世界都知道荷兰航空公司的机组配置,飞行本来就具有很高的危险性,您的全家都在上,这会不会影响到您的决策和飞行中动作的准确性?比如:在高原或者有山的机场降落时,您会选择低空进场吗?相对的气象条件,您是否一定选择最为安全最有把握的航线,包括绕开风险区域而不愿意冒险呢?如果这样,会不会增加飞行的成本、降低的使用率……”

“民用航空和军用飞机有着本质的区别。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按照飞机的技术标准来决策,在飞机能够承受的负荷内,我们当然做到越节省越好。荷兰航空公司允许机长选择机组成员,这当然也给了机长一个很高的要求,这个要求就是飞行安全。在飞机上,我不是丈夫和父亲,我是这架飞机的机长,我对飞机上所有的生命负责。”

“在飞行中,您的家人会感到有压力吗?”

福斯特没有询问他的家人,就直接回答我们:“今天这个时代,飞机上集中了全世界的最高科技,飞行中所有的不利因素,已经全部考虑到了。机械故障造成的飞行事故,已经接近零,更多的是人为造成的。而在人为的因素里,飞行员的技术和体能达不到飞行的要求而发生的事故,也是十分少见的,剩下的,就是飞行员的责任心。一个敬业的负责任的机长和他的机组,就能保证飞行的绝对安全……因此,我们全家都感到,飞行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福斯特机长在说话的时候和小张翻译的时候,我们都在专心地听着。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儿媳,没有一个人插话,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福斯特可能感到我们也同样在关注着他的机组或者说他的家人,突然问我们:“我是不是很专制?”

我们说:“看上去是这样的。”

“哪里看得出来?”

我们回答:“刚才吃饭的时候,您没有吃的菜,他们都不动筷子。还有,因为您选用了中国的筷子,他们都跟着您,备好的刀和叉就不用了。”

听了小张的翻译,福斯特笑了,他一边摊开手一边扭过头看着他的家人。这一次,他们全家人也都笑了。笑罢,福斯特认真地说:“有一次,欧洲的一个皇室成员包乘我的飞机,他问我:‘机长先生,您的家族制和家长制在一架飞机是那么成功,全世界都很喜欢你们的模式,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把它用在一个国家的政体上呢?’他扮着哭丧的脸看着我。我回答他:‘那就证明,它只能用在我的这架飞机上。”说完,福斯特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字数:2451 )

青年文摘相关文章
青年文摘推荐文章
青年文摘热门文章

乐清上班族_微信公众号

乐音清和_微信公众号

有声杂志_微信公众号

网站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