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幽生活一默

看上去像60岁,听说话像50岁,身体硬朗,童心不泯,这是外人眼中的我。有人问:“方老,您都90岁高龄了,还成天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难道您就没有烦心事吗?”我笑答:“烦心事来了,你何不幽它一默?”

  早年,我的理想是当悬壶济世的医生,却因一门功课亮起红灯,被认为“智商不够”,只好放弃。至于后来把自己的一生嫁给漫画,还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抗战时期,大家知道我平时喜欢画画,不由分说地让我画漫画。那时根本不知道漫画为何物,就想当然地画了一些。看到笔下那些被丑化了的小鬼子,我突然觉得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后来,慢慢地就“以身相许”了。

  新中国成立后,在一所中学作报告时,我与后来成为我妻子的陈今言一见钟情。多次“不见不散”后,我便“想入非非”了。我说:“你嫁给我吧!”她羞涩一笑:“为什么要嫁给你呢?”我俏皮地说:“你住的地方叫孙家坑,我叫孙顺潮(原名),我能不掉进你那坑里吗?”婚后,我们的日子其乐融融。陈今言爱说爱笑,每次回家总是一边走一边唱,一听到她的歌声,我就立即去开门。而且,她炒得一手好菜,只要有朋友来访,她一律热情招待,还在饭桌上不时用眼光“管制”我饮酒——量有8两却只能喝4两。

  然而,命运和我开了一个黑色的玩笑。1977年夏,陈今言丢下我撒手西去的那一天,平生乐观的我禁不住失声恸哭……

  生活还得继续,我擦干眼泪,开始和着名相声大师侯宝林进行幽默理论的研究。然而,直到侯宝林先生去世,我也没弄清什么是幽默。幽默不仅存在于我的漫画、杂文和理论研究中,而且大量存在于我的日常生活中。我嗜酒,爱喝黄酒,偶尔也喝干红。饭桌上,我频频举杯:“葡萄美酒要干杯!”有时说“您随意,我干了”,然后一饮而尽;有时说“您随意”,停一下,“我也不干”。喝醉了则回到房间,嘴里还念念有词:“醉卧沙发君莫笑!”

  一次,去某酒厂参观,厂长见到我疾步上前:“久闻大名!”我热情地与对方握手:“大闻酒名。”没想到,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后来竟然成了这家酒厂的广告词。

  2003年有一段时间,骑了30多年的“红旗”牌自行车被人偷了,我成天怅然若失。不知情的邻居关心地问我怎么了,我叹了一口气说:“朋友看我的车太老太破了,非要用他的新车跟我换,没想到,我那心爱的‘红旗\’在他家楼下被盗车贼偷走了,到现在我还心疼得慌呢!”邻居叹道:“您老真棒,奔90岁了还能开车。”我说:“那有什么呀,你坐上它就跑,不用挂挡、不用加油,双腿一蹬,俩轮子一转,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时,邻居才恍然大悟、哑然失笑——原来是自行车呀!

  不少人见我90多岁身体还如此硬朗,纷纷向我讨教养生之道。其实,比养生更重要的是养心。性情好、精神好,人的身体就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如意难免生气,伤肝又伤神,何不换个角度幽它一默呢?

(作者:方成    来源:《广州日报》2012年10月2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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