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一只温暖的锅

  电影明星秦祥林年轻的时候,颇做过些不靠谱的事,比如好赌,比如为了林青霞不惜伤害当时的妻子萧芳芳。人到中年,他说,他几乎不回忆青春岁月,一回忆满是尴尬和难堪。秦祥林40岁息影,便不再抛头露面,说出这样的话,更看得出他是演艺圈里少有的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年轻时谁没做过几件荒唐事?

  又想起一段禅宗公案。云游的和尚走到一条河边,看见小媳妇不敢过河,说,来吧,我背你。过得河去,放下小媳妇接着赶路,根本不再想这事儿。对自己的年少轻狂,做了就做了,与其成为负担,不如向和尚学习,坦率地放下,忘却——前面还要赶路呢,前面有无限风光。

  这些年来,每一阶段都有背负起来的,也有要放下的,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扔,再捡起喜欢的。某一天回头突然发现,越来越多的复杂东西被我扔掉了,新拾起来的是最简单最基本的。

  手机,可以清晰通话、发短信、不死机、摔不坏是最可心的;如果听音乐愿意用专业的音响——音响上别带DVD播放机,看书要捧纸质印刷本——书里面形容词要少家常话要多,想拍照片掏出随身带着的超薄数码相机,我也没有忙到在路上还要收发邮件,所以这些就不必劳驾手机了。家用电器最喜欢旋钮式开关的,功能不要超过3项,所谓带微电脑自控系统的看都不看。音乐,听中外古典音乐,因为它们没有歌词,只需感受旋律。

  有一次,在常去买唱片的店里,和老板聊天,他说,精神和心智完善、发展到一定高度,人就会去追求形而上,所以年纪大了会听古典音乐;它们没有使用语言文字,因为文字已经很难表达你这个年龄的情感。“人生这一天天,找来找去,最后发现要找的是简单纯粹。”年龄和我相仿的老板说。

  在厨房里,我尤其喜欢简单纯粹。借着一次次搬家的机会,陆续换掉了不锈钢锅,改用传统的铁锅、铜锅。大学毕业,独立生活之初,曾经迷恋不锈钢厨具,像喜欢流行歌曲那样喜欢它们;因为它们用到很旧也有种“新的、时髦”的气质。那个年纪,就是喜欢一切新的、流行的东西,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和父母那辈划清界限,而父母那辈的生活是所有年轻人不屑的。我曾采访一位50岁成功回游的“海龟”,傻乎乎地问他:你在美国买房子为什么不买新的,偏买栋100多年的旧房子呢?人家宽容又体谅地笑了笑,没回答我—这就是秦祥林说的年轻时的难堪和尴尬吧。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铜锅、铁锅的了。参观欧洲贵族大宅,人家家里一辈辈传下来的家具、挂毯、油画、古董、珍本图书并不能打动我,对于一辈子也挣不到的东西,是不会对它产生欲望的。

  可我艳羡他们的厨房和餐具室—每一家厨房都有宽大的灶台,上方绕一圈黄铜或黑铁的横杆,几十只口径不同、深浅各异的黄铜圆锅子挂在上面,有做烤肉浇汁的,有煮面条的,有煎肉的,有炖菜的,有焖兔子的……橱柜里、架子上,还有形状各异的铸铁锅、砂锅,直看得我目瞪口呆,继而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一两只铜锅铁锅,我还买得起!

  真正要买铜锅,才发现它很难买到。铜锅不适合流水线的大批量生产,只能手工制作,加上铜材昂贵,产量极小,生产铜锅已经不是后工业时代的明智投资,它们成了手工业时代的标本。我在伦敦著名的哈罗兹百货商店看到了它,立刻买了一个,产自意大利某家族铜器作坊。小锅是工匠用小锤子一锤一锤敲出来的,锤子敲打出一点点印迹,自然地组成蜂窝状的图案,煞是好看。铜锅不好用大火,每次把天然气灶拧到最小档,燃起一簇小火苗,让羊肉萝卜慢慢在里面煨,很适合年龄大了一切慢慢来的心态。天冷了,三天两头做个什锦煲、椰汁鸡肉煲、八宝斋、冬荫功浓汤煲,下班回来时间紧就做个急就章的辣白菜肥牛粉丝煲,一直到吃完饭,锅里的食物也不会冷——铜锅,最大的优点就是保温。

  中国人是最早发明和使用铜锅的。因为早早开始使用青铜锅,古代中国人喝上了开水,吃上了熟食,避免了因生食腹泻而导致的死亡,同时大大增加了中国人的营养。韩非子说,中国人口多和使用铜锅分不开。后来,铜锅在中原逐渐消失,现在只有云南、贵州的少数民族还有用铜锅的习惯。我在北京一家时髦的云南餐馆,看到菜谱上有道“铜锅喊辣鱼”,好奇地点了这道菜,上来一看原来是普通的水煮鱼,盛在手工制作、拙朴的铜锅里,价格就比同档次的店贵了一倍。盛鱼的铜锅只有一层黄铜,没有锡做的内锅,可见这道菜并不是在铜锅里制作的。铜容易产生有毒的铜锈,不适合直接烹调食物,讲究的铜锅必须做一个锡的内锅。于是,心里有被愚弄的尴尬。

  铁锅,也是逐渐消失的物件。我买了3个法国产的铸铁锅:2个平底煎盘用来煎肉排煎菜,一个带盖的焖锅用来炖菜。铸铁锅,法国的最好。铁锅重得一只手端不动,好处却是受热快,传热均匀,生食物下锅后,温度下降得慢,当肉菜的汁还没有渗透出来,就熟了,煎出的肉菜保留了十足的原味,很嫩。最喜欢煎蘑菇,用那种厚实、水分少的蘑菇,比如口蘑、百灵菇、杏鲍菇,切成厚片,铁锅里放上黄油,融了以后将蘑菇一片一片贴在锅上,用长筷子翻几下就好,吃的时候浇上少许寿司酱油。这么做出来的蘑菇是清甜的,口感很Q。煎西葫芦也好,只是不加酱油,起锅时洒上鲜蘑胡椒和海盐。

  铸铁炖锅的内壁、外壁,涂有珐琅,内壁为白色,外壁是彩虹色,鲜艳无比,做菜时看着它心情就好,菜好了直接端上桌就是。最妙的是,内层因为上了珐琅,做菜完全不粘锅,清洗时极为容易,甚至不必用洗涤灵。还有什么厨具比它更单纯呢?

  烧汁肥牛

  原料:肥牛片,日式烤肉汁,熟芝麻

  做法:铸铁煎锅中放少许油,下肥牛,用长筷子或木铲翻一翻,煎熟后浇上日式烤肉汁,翻炒均匀,装盘后撒上熟芝麻。

  心得:肥牛无须提前腌制,与烤肉汁搭配,不用再加盐或酱油。配上白米饭,就是肥牛饭。

  土豆炖羊肉

  原料:羊肉,土豆,姜块,盐,香菜碎。

  做法:
  1、将羊肉洗干净,切成3~4厘米见方的小块。放进开水锅中略煮捞起,趁热洗去血水浮沫。
  2、土豆洗净去皮切块。
  3、将羊肉块放进煲锅里注入清水,加料姜块。先大火烧开,然后转小火煲2小时。
  4、放入土豆块,小火继续煲30分钟,加盐调好味即成。

  心得:先用开水汆烫羊肉,可以除去原肉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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