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杰克逊谋杀论,谁的需要?

  自2009年6月25日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oseph Jackson)去世后,围绕着杰克逊死亡的阴谋论越来越多,无数人猜测他被谋杀,而最大的嫌疑人是他的私人医生康拉德·默里。

  死亡的谜团

  死亡,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加缪如是说。

  但或许,这个哲学问题实在太严肃了,以至于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会因为我们的严肃思考而幻化出团团迷雾,而那些举世瞩目的名人的死亡,更是会变成一个个众说纷纭的谜。

  作为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为瞩目的天皇巨星,迈克尔·杰克逊的死亡自然也得到了这种“待遇”。自2009年6月25日杰克逊去世后,围绕着他死亡的阴谋论越来越多,无数人猜测他被谋杀,而最大的嫌疑人是他的私人医生康拉德·默里。

  今年2月初,在美国洛杉矶一家法院,最有可能的“罪人”康拉德·默里接受传讯,法官宣判默里“过失杀人”罪名不成立。

  这一判决引起诸多不满,无数歌迷呼吁“还迈克尔公正”,杰克逊的亲人更是拒绝接受这一判决。杰克逊的父亲乔先是发出类似的呐喊“我们需要公正”,接着在电视上曝出猛料,说他担心自己被暗杀。

  杰克逊的姐姐,据说与杰克逊同样患有家族遗传病白癜风的拉托亚更是明确表示:“我可以告诉大家,杀死我弟弟的,不只是默里一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事件,参与的人很多,我知道他们是谁。也有一些人知道谁涉及其中,但他们并不打算将真相公之于众,让大家知道此事的内幕。”

  如果没有谁知道乔是伤害杰克逊最深的人,那么乔的这种恐惧也许会获得很多同情。至于拉托亚,我很纳罕,作为杰克逊最亲的亲人之一,既然她知道凶手都有谁,那她为何不亲自将真相公之于众呢?

  如果只是百分百当真地思考乔和拉托亚的两种说法,就会令自己陷入到一种困境中。但是,如果把他们的说法视为他们对死亡这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所作的思考,而不是什么“到底是谁谋杀了杰克逊”的答案,那么这两种说法就可以充分被理解。毕竟,一个挚爱的亲人意外离世了,就算不是天皇巨星,那重量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也会是不能承受之重,这时的思考有时不能太当真,而这时的情绪和情感才是真实可靠的。

  我对死亡无能为力

  这时,最常见的情感是悲伤,内疚与愤怒。悲伤可以理解,任何一个重大的失去都会导致悲伤,而亲人的意外离世会是最重大的失去,唯有另一种失去——失去自己——才能与此相匹敌。

  但内疚和愤怒就有点复杂。内疚是,在亲人离世后,我们经常会想,在他/她生前自己如何对不起他/她,于是内疚。更严重的是,我们还会想,假若我们做一些什么事情,就可以打破亲人的生命轨迹,那样一来就可以打破命运的安排,或许他们就可以不死。

  这像是真的。尤其是亲人意外离世,我们会觉得,哪怕自己打一个电话,或随便对他/她做点任何事情,都可改变其生命轨迹,都可以救他/她。

  也许这种想法是真的,也许美国恐怖片系列《死神来了》的逻辑是真的,也许命运说是真的。

  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但我会想,这时的内疚其实是一种自恋。因为这种内疚,我们会觉得自己能掌握生死。假若没有这种内疚,直接面对“我对死亡无能为力”的感觉,可能要难过很多。

  至于这时的愤怒,则是内疚的一种转化。“我要为亲人的死负责”,这种感觉仍然无比痛苦,但假若转化为“你要为亲人的死亡负责”,不仅一下子好受很多,而且也会有了很大的力量感,似乎更容易对付“我对死亡无能为力”的感觉。然而,内疚也罢,愤怒也罢,其实都是对一个真相——亲人已逝——的否认和对抗。有了这种否认和对抗,我们就可以保留住自己的一些幻觉了。

  当然,也有一些内疚会是真实的。譬如,作为伤害杰克逊最深的人,乔假若放下所有的防御,直接面对自己内心,那么,他对于儿子,该有多少重量的内疚呢?

  谁杀死了迈克尔·杰克逊

  谁杀死了迈克尔·杰克逊?

  康拉德·默里!

  这样的一个思考,会很明确,很清晰,而这种明确感,或许是人类最重要的需要之一。有了这种明确感,我们的双脚就似乎有大地可以踩踏,我们的心就不必摇动得太厉害,我们的手就可以有稻草可抓,而不必空着。

  我经常在各种场合观察人们,很少发现有人的手是空着的——我们总是随便抓着点什么,反正不是空着就可以了。这是对明确感——或者说掌控感的追求。

  如果你只是要掌控感,那么最好形成自欺欺人的习惯,因为,在许许多多事情上,掌控感都会是一个幻觉,都会令你远离真相。至少,在死亡这种事情上,如果不是真去面对真相,了悟生死,确定感总是一个幻觉,一个逃避这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的方式。

  我预测,关于杰克逊之死,最后至少不会存在一个法律上的“罪人”,即没有法官会在法律上判定谁对杰克逊之死负责。

  的确,非常清晰的事实是,是默里给杰克逊注射了最终致死的药物,但假若这是他与杰克逊的一个契约行为呢?并且,这还不是安乐死的契约,而是杰克逊希望减轻肉体痛苦并帮助自己睡眠的契约。对于这样一个契约,默里需要负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呢?

  用大剂量的药物帮助名人减轻肉体痛苦,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希特勒的一个私人医生就曾对希特勒这样做过,并被希特勒的其他医生和参谋怀疑是谋杀,但希特勒却没有对这名医生做什么,甚至还为他辩护——因希特勒知道,这首先是他自己的选择,这名医生只是配合而已。

  甚至,就算一些死亡事件真的有法律意义上的“罪人”,我们可能还是会发现,我们似乎并不能理直气壮地归罪于那罪人。

  2009年2月,深圳发生“富豪杀妻案”。在深圳第二人民医院ICU病房,年轻富豪文裕章突然拔掉病危妻子胡菁的吸氧管,并紧紧抱住胡菁的身体不让医生和护士继续插吸氧管,直接导致了胡菁的死亡。

  事发后,胡菁的妈妈和姐姐将文裕章告上法庭。对于“杀死妻子”的这一事实,文裕章无话可说。但是,在胡家看来,光这一罪责还不够,他们还给文裕章加上了“为了婚外情阴谋杀妻”的罪责。我想,胡菁妈妈和姐姐的做法,是她们在为死亡这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所作的思考。她们似乎在想,要有人为死亡负责,没有哪个亲人的生命该这样死去,一定要有一个别的人或力量负责。

  我相信文裕章自己的说法,他是出于爱才这样做的——因文裕章的父亲曾陷入同样的局面,接受同样的治疗,但最后仍然死去。现在,挚爱的妻子同样要接受切开喉咙插入呼吸管的治疗方式,而且这种方式能挽救妻子生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想妻子遭受这样的痛苦。

  文裕章这样做,是他对死亡这个问题所作的思考的结果,而胡菁的妈妈和姐姐那样做,又是她们所作的思考的结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但我想,在思考这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时,直面真相是更有价值的。

  他和她宁愿选择死去

  2009年11月,一所著名学府发生一起离奇的死亡事件。22岁的男博士生L,死在自己的宿舍,警方根据现场推测说,他是先将一根电线去掉胶皮插在自己胸膛并用胶布黏住,然后用手去摸插座,遭电击身亡。

  这种死亡很难想象,其惨烈状,可以和上海海事大学的女研究生杨元元自杀的方式相比。29岁的杨元元也是在宿舍自杀,时间同样是2009年11月,她的方式是将毛巾和枕巾绑成的绳子一端系在水龙头上,另一端绕在脖子上,然后蹲在地上杀死了自己。

  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令杨元元如此拒绝继续活下去?假若L也是自杀的话,那到底又是什么样的痛苦在生前折磨着他?

  看起来,杨元元的生命有很多不堪的地方。贫困,不善交谈,没有朋友,从来没谈过恋爱,数次考研未果,爸爸也是自杀身亡……

  相比之下,L看上去却像是没有什么阴云。他是该著名学府最年轻的博士之一,小学两次跳级,16岁就考上该学府,本科毕业就顺利被保送硕博连读。并且,L人缘极好,周围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以理解,L的家人、朋友和同学不能接受L是自杀的警方说法,他们认为很可能是他杀,要求警方继续追查。甚至,有人怀疑说,L是死于可怕的物理实验,而那个现场是伪造的。

  我认真看了相关的帖子,我认为,如果说警方的自杀论有漏洞的话,他杀论的漏洞更大,尤其物理实验阴谋论,根本没可能。要做到这一点,那个阴谋集团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L在半夜像活人一样运回宿舍,然后再在同学们一大早离开宿舍后再回到宿舍里将L杀掉,用极诡异的方式。

  对于L的死亡事件,我的思考是,L极有可能是自杀。因为所有人都对他交口称赞的事实,恰恰可能是他不想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因为,他22岁的人生看似辉煌,但很可悲的是,他很可能是活给别人看的。他做得越是成功,他就越是丢失了自己,而这是比失去亲人更为痛苦也更为可悲的失去。

  而杨元元的死亡,我所作的思考是,她因与母亲的病态纠缠关系而自绝——母亲死死地抓住她,将她视为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并将她的成功视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源泉。杨元元无力从这种病态的纠缠关系中挣脱出来,无法在自己的生命中活出自己,于是选择了杀死自己。

  L的死亡,也有同样的意味,他的确是辉煌的,但假若这辉煌是父母想要的而不是自己想要的,那该是可喜呢还是可悲?

  他们宁愿要另一个面具

  美国心理学家欧文·亚隆有时会问他的来访者:设想你已死亡,你认为你会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墓志铭呢?这真是一个困难的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最后为自己找到5个字——“高明的旁观者”。5个字一出来,我忍不住悲叹,哦,如果真是这样子,那太可悲了,我不要只是旁观,我要勇于参与生命。

  我的一个来访者转发来她一个朋友的话:每个人的人生都由几万甚至几百万个选择组成,如果你死的时候发现,你的几万几百万个选择中,你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那你就白活了。

  这真是精彩的警语。不过,我仍然想说,这只是他对死亡这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所作的思考,这绝不是唯一的答案。

  小说《巴别塔之犬》中有一个迷人的女主人公,她的工作是帮活着的人给逝者做面具,好让活着的人看到这幅面具就想到逝者。每做一个面具,这个女子都会试着潜入逝者的世界,去体会他/她的一切,等有感觉来临时,她才去做一个面具。

  很多人喜欢她做的面具,但也有一些人不喜欢。一个16岁的少女自杀后,她为这个少女做了一个面具,但少女的父母看到后大怒,他们说这不是他们的女儿。最后,女主人公给他们做了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面具,他们接受了这个面具。

  究竟谁对死亡的思考更严肃呢?自然不是少女的父母,他们在女儿死后,发现了女儿厚厚的日记,但他们不看一眼,他们宁愿要想象中的女儿,而不愿意面对真实的女儿。我自己想,这也是迈克尔·杰克逊的父亲和姐姐的选择吧。但假若真有在天之灵,我希望也相信,杰克逊会有另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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