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格蕾菲斯将在17天内死亡。那时,这位来自温尼伯的72岁妇女将会远离家人和朋友,在千里之外,在那个早已选定的时刻,喝下一杯混有戊巴比妥钠(镇静催眠药——译者注)的药液。她会在两分钟之内睡去,紧接着就是昏迷,之后是呼吸系统麻痹,最后,死神会把她带走。 我们都知道人终有一死,偶尔想起来总觉得死亡离我们还很遥远。然而格蕾菲斯却已和死神定下约会。她清楚将要发生的一切,甚至连那时她会穿什么服装都了然于心。她相信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格蕾菲斯患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脑病——多系统萎缩症,这种疾病无法治疗也无法治愈。每隔两小时21分钟,她就得吞下成把的药丸,还要在深夜里忍受无休止的疼痛。格蕾菲斯是在2012年初被确诊患有多系统萎缩症的,当她得知自己患有这种病时,上网搜寻了许多相关的资讯。格蕾菲斯说道:“我会在轮椅上度过4年的时间,我的病在加重,目前,我已经不能阅读,我的病不会有任何好转。” 在轮椅上度过余生不足以让一个女人选择安乐死,真正让她痛不欲生的是失去了做人的尊严。MSA(多系统萎缩症的缩写——译者注)将会一点一点地吞噬她的健康。因为平衡系统受到侵害,她已不能驾车。她不得不停止骑自行车、打网球、开车以及请她的孙儿们来家里吃饭。由于刀割般的疼痛使她无法久坐,她也不能去听音乐会或看歌剧。 格蕾菲斯希望按照她自己的方式选择死亡。她不想让家人看着她一天天衰竭消瘦,也不想让他们因照顾自己而精疲力竭,更不愿意把她的存款花在请护工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上。协助安乐死是她选择的死亡方式,而这在加拿大是违法的,所以格蕾菲斯——这个曾经在网球场上活力四射的“发动机”,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她的决定是,飞到苏黎世,在一个协助安乐死的诊所实施死亡。她会将自己的决定公之于世,她将成为加拿大自由选择死亡权运动的标志人物。格蕾菲斯希望公众能记住她的名字和她的故事——一个有爱心的母亲和祖母,一个好朋友和好公民,她远离家乡去寻求安乐死,而死神早已悄然而至。 在加拿大,人们有权选择自杀,但是协助他人自杀却是违法的。 格蕾菲斯给议员们写信告知她的决定,恳请他们重新考虑协助安乐死合法化的议题。在未来的几天内,他们就会接到她的来信。 “MSA病人在无法治愈的情况下,只能活大约10年。我终将会在病床上死去,那时的我会被注射大量的镇静剂,由各种仪器代替我身体的各个器官工作,我选择不以那样的方式活着。” 周六早晨,当格蕾菲斯到达理查森国际机场时,在被扶下车之前,她又小心地涂了一遍口红。“不好意思,臭美是必需的。”她轻笑着说,此时她的亲朋好友正向她围拢过来。 在此之前,她已经和她的网球球友们一起吃了告别午餐,那是一个伤感而又令人怀念的时刻,之后她带着粉红色的网球帽和公主头饰回到家里。 就在她远行前的那个晚上,全家聚在一起吃比萨。她说:“那不是个温馨优雅的场景,我们又哭又聊,甚至没有用精美的餐具。” 她与邻居们逐一告别,告诉邻居们,她不会再回来。“我把他们惹哭了,这真不好。”格蕾菲斯说。 在她和朋友拉着手话别的时刻,即使脸上挂着泪,她也试图保持微笑。这真是让人肝肠寸断的时刻,这样的告别,来得太早,也太不必要。格蕾菲斯的朋友杰瑞·豪尔称她是个乐天派。“她永远是那么乐观,总是看到好的一面。”在机场为她送行的人们见证了一个女人一段美好的人生。格蕾菲斯9岁的外孙把一个小小的折纸放在她的手里。格蕾菲斯温柔地对他说:“记住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大家要彼此相亲相爱,要活得开心。” 在格蕾菲斯出发前几天,女儿娜塔莎曾反驳格蕾菲斯说的所谓3个孩子都支持她的决定的说法。“那不是支持,而是我们接受你的决定。” 娜塔莎说:“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眼看着妈妈忍受痛苦慢慢死去是一种煎熬,而接受妈妈的这个决定是另一种煎熬。”她继续说道,“谁不想身边有亲人围绕,谁不想家人和朋友在身边,谁又愿意孤独地死去,面对死亡的威胁。” 心酸和泪水弥漫在机场大厅,离别是这样的残酷,但是告别里仍有微笑。 最终,格蕾菲斯将在儿媳达娜的陪同下去欧洲,在未来的3周内,她将会穿着她的睡衣,在医护人员的协助下走向死亡。 一次又一次,格蕾菲斯回头望着为她送行的人们;一次又一次,她轻轻地挥手告别。坐在轮椅里的她看上去那么瘦小、虚弱。 泪水慢慢流过她的脸颊,没有人看见。
(作者:林朵·雷诺德 来源:译言网)